“我是怎么知道的？”步衾云淡然地喝着茶，相对于谢子宛的一惊一乍，她沉稳地像扎根的树。外头人人都说谢子宛处事待人最沉稳宁静，却不知道她也会有这样惊讶跳脚的时候，而步衾云，才算是真真的清冷沉静的人。

　　“你们做得很干净利落，连中间人都没有留下几个，所以很自信我不会知道，而且我这么傻，从江南来的一个傻子，哪里知道自己差点被你们害了性命。”步衾云一边喝茶一边自嘲地说着。“可我不是傻子，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应该知道了，你们不该轻视我，今天这件事是我给你们的回礼。”

　　谢子宛惊得全身都发冷了，她踉跄了一下，苍白着脸，“你……你干的？你陷害的我？”

　　“嗯。”步衾云点点头，又有点意外地看着她，“原来你都没有想到我身上？真难得我这个差点被你们害死的人，你还真诚地当朋友了。你自己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你在他面前表现这么明显，他如果喜欢你，又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而今天却抱了你，这很明显是被陷害了啊。”

　　步衾云看谢子宛的目光有点在看傻子一样。

　　“你怎么知道……”谢子宛捂住嘴巴，“我和二公子的事？”

　　“有些事，你不说，却会从其他方面透露出来。”步衾云指了指眼睛，“你的眼睛很漂亮，也很会说话，尤其是看到我二哥时，眼睛里的光芒，就像夜空一样璀璨。如果这样你还不算喜欢他，那我就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了。我在琳琅阁的厢房里看到的。”

　　谢子宛又羞又怒，脸上一半红一半黑的，“十一……你怎么会这么阴险！”

　　“我失踪三四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被欺辱而亡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何止阴险，简直……”步衾云酝酿了一下，最后泄了口气说道：“非常阴险！”

　　云夕默默撇了步衾云一眼。

　　“可，可我们不想你出事的，只是让那些人抓走你，好吃好喝供着，几天就放回来了，我们没想过要你的命，只是想败你的名声。”谢子宛狡辩道，“你的事，是个意外。”

　　“意外？”步衾云忍不住冷冷笑着，对于谢子宛最后的一丝耐心也在她承认自己的计谋时消失殆终了。曾经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京上贵女圈子里寥寥无几的能成为她看得起的人，殊不知这是一头丑陋的狼，不吭不响，却比任何一个爱慕虚荣对她不屑的贵女还要恶心。

　　“那我说今日之事也是意外，你信吗？”步衾云冷冷睨着她，“你们利用我祖母的身体，逼我出府上香，邀我去琳琅阁打探我行程，雇佣山贼抓我上山，打算以此毁掉我所剩无几的名誉。你们很成功，我步家十一本就背着一个贵族圈子最不可思议小姐的名号，如今又多了一个不耻的名声，朝堂上估计都有人反对我嫁于三王爷了。”

　　谢子宛被说得节节退后，却无话可说。步衾云的每句话都是精准的，很难想象她只是猜测出来的，而不是亲眼所见。

　　“你曾说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想当时你真是瞎了眼，我何曾是在乎名声的人。若是你们只是毁我名声，我兴许还不会这样大手笔地回报你们这么一份大礼。可你们何以拿我祖母的身子做打算？她老人家九旬了！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她这么精神翼翼，天天都挨着她的龙头棍子过活。而你们一个阴谋，差点害死了她。”

　　步衾云说这些话时，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任何温度了，冷得就好像要掉出冰渣子来一样，她白嫩的小脸绷得如同一块铁石，眼神冷漠如冰。“如今这样，只能说……”

　　“你们活该。”

　　谢子宛只觉得自己身处冰海里，冰寒之意扑面而来，无论是步衾云的眼神，还是云夕的脸色，亦或是周遭漫天飘落的云归花，都冰冷得像是寒冬的雪。

　　她恐慌懊悔，最后竟经不住压力软软跪趴在步衾云面前，“对不起，十一……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老夫人的……”她话不成句，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只轻声地落了泪，真的哭了。

　　步衾云失望地看着她，抱着云白站了起来，转身看到月牙门旁站着不动的老管家，摇了摇头，重复了最开始说的一句话，“你何必呢？”

　　这一回，谢子宛终于听明白了这句“何必”是什么意思。门当户对，何必要这样辛苦追求？何必要这样低声下气，唯唯诺诺，只求那人一个眼神一句笑语。她把自己安放得太卑微了，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名门望族里高贵的小姐，所以才着了他的道，跟着他做违心的坏事。

　　“对不起……”

　　谢家三娘子，趴在云归阁庭廊之下，泣不成声。

　　这件事，老管家一五一十地回到主院告诉了还在等人的步老爷，此时步衾云已经随管家来到主院了，除了她，其他要请来的人都没来。谢子宛已经哭得都要晕了，她的丫鬟必然得陪着她，至于步昔冉的小厮，早就在步衾云计划开始时就被那个杀手丢在郊外了，估计还得几天才回得来。

　　然而在老管家带回来的话里，步昔冉轻薄谢三小姐的事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显然被另一件更严重的事压了下去，无关紧要了。

　　堂里的人都脸色沉沉。

　　步老爷刚硬英俊的脸像铁板子一样，带着不可多见的肃杀之气，眼底深红一片，比之刚才的火气更盛。

　　步夫人也冷着脸，不过不是对步昔冉，而是默默地看着一旁静静抱着猫站着的步衾云。显然她知道这些事都是步衾云一手策划的，步昔冉设计她的事情，也必定是她诱惑谢子宛说出来刚好给老管家听到的，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没有拿她开刷，她就张牙舞爪地对付自己的儿女了。

　　想到这里，步夫人的目光简直就要把步衾云吃了一样。

　　云夕冷眼看着，默默走到步衾云身旁，挡住了步夫人的目光，“娘子，喝茶。”

　　“嗯。”步衾云接过茶杯，点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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