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巫 第十九章 卖纹章的人(上)
作者:黄楚骏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日,平阳正带着一群女兵在城里宣传,忽转出一个小贩来,看他面色稍黑,身穿灰布小褂,胸前挂着块蓝布卷,立在街心上,见着平阳公主便大叫,“平阳将军千岁——”平阳听了很受用,不免近前与他说话,“你是甚么人?”

  那小贩说,“便是凤都人士张世康,唤我作张货郎就好了。做着点小买卖,刚才看见平阳将军在百花广场真是英武过人,比太子还抢眼。这男将军是年年岁岁都有,这女将军可是千年难遇,我们实在是佩服。”

  平阳高兴得很,谦虚地说,“都是父母所生,当然也要保家卫国。”

  张世康道,“将军且下马来看看我这些纹章可入得眼。”说着左右两手展开那蓝布卷,那蓝布上挂着十来个金色或银色或紫檀色的纹章。

  原来骑士都有自己的纹章,用来区别各自的队伍。不同将军所领导军队的士兵、旗帜、甚至盾牌、粮车上都要绘制相应的纹章,别人远远看见,就知道这是谁的队伍。便是他们的庄园、田产上都要镶上纹章,以标示出来。

  平阳自然还没有自己的纹章,便下马来观看这些纹章样式。平阳对这有些兴趣,便仔细来看,张世康一边说,“如果都不中意,我再设计一些,赶明儿个送到府上让将军慢慢选。”

  平阳看着个个都喜欢,也不知道该选哪个好。听他这么说,心想也对,便摆手道,“明儿个再多打些样式,送到平阳宫来。”说着叫后面的宫女扔给他一个通行令牌。

  正要上马,后面飞奔过来一人,贴身宫女正要掣剑护住平阳,却听那人道,“公主救命。”

  看那人,一身破衣尤沾血,满头灰垢上发丝。却是个女的,虽是身上肮脏,面上清秀之色反更突出。那女子道,“公主,我要从军,我要从军。”

  后面一个胖家丁拿着皮鞭追了过来。见着公主施了个礼,“公主殿下,小的教导无方,让这个奴隶惊扰了公主殿下,回去后,一定重重责罚。”说着拉起那女子的手要拖走。

  那女子摆开他的手,上前几步,抱住平阳的脚,“公主救我,我不要回去,我要从军。”

  平阳道,“太子怎么说的,奴隶也可以从军。”

  那胖家丁道,“我们是应巫家的,从军那是男奴隶们的事。”

  平阳一把抓过那女奴,“任你是谁家的,任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保家卫国的义务。”

  那胖家丁自然不敢违逆公主,只得在原地干笑着,“公主这不是为难小的吗?”

  平阳刚要说话,只见那奴隶的手似着了火一般,滚烫起来,吓得她赶快扔开了。那女奴也似被一股气浪向后推倒在胖家丁的脚下。

  平阳正要生气,身后“噗”的一声,应巫长风出现在她身后。平阳已明白了几分,应巫是擅长用火的巫家,刚才自然是他在作怪。应长风虽不过四十来岁,但应家乃是楚国老臣,平阳不敢造次,故作不知,只等他先说话。

  应长风歉身道,“家中下人粗鄙,惊扰了公主,该死。”也不听平阳示下,便对那胖家丁道,“还不快带了回去,还叫这贱人污了公主的裙子不成?”应长风故意把“裙子”说得很重,说时带着不屑——平阳剪了头发,换了戎装,哪来的裙子?

  胖家丁听这一说,对身后一挥手,上来两个家丁抓了女奴连拖带抬走了。那女奴嘴在开合着,却出不了声,平阳知道那是被应长风封了五音。

  平阳虽是使性惯了的,但也知道这些大巫是父王都要避让三分的,虽是心中愤愤,却也不敢发作,只道,“我是认得她的,应巫好好看着吧。别叫再走了出来。”说着自己上马策缰而去。

  应巫礼节性对她背影拱了手。

  张世康这里看得真切。收好公主给的令牌,包裹好纹章,往西门集市而来。

  那西门一带的集市便有许多奴隶市场,战争中俘虏的,欠债卖身的,抄家后族人被卖的都在这一带交易。张世康一气奔至那大集之中,只因淮阳亡失,张世康无依无靠来在凤都城中,先时与奴隶贩子焦二姐打工,后来但渐渐自己做起了掮客的营生。因焦二姐有些喜欢他,便仍在焦二姐处居住饮食。

  焦二姐远远见了他,道,“这几日去哪了,新送来几个奴隶,搜出些好东西来,你拿去看收些旧货古董那能换几个钱来?”

  张世康笑道,“二姐,你先收着,先不急这个。我有件大买卖,你需先赊我一个女奴隶来。”

  焦二姐看看他一脸兴奋,“若要时,我便将自己赊与你将就几夜如何?”张世康知道她半开玩笑半当真。便正色道,“我是说真的,你只信我,我保证双倍价钱还你。”

  那焦二姐,仍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也是说真的,我焦二姐有什么不好,不过就是嫁过一次,就是我是克夫的命,我也不要你的名份,你还怕什么?”

  张世康摆摆手,索性拿出公主的令牌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焦二姐一看傻了眼,“攀高枝啦,不错呀。天天念叨着要出头,要赚大钱,总算让你给攀上了。”

  见张世康得意的样子,焦二姐反沉下脸来,“和贵族们做生意,钱是有得赚,可搞不好也是要掉脑袋的。你跟着我,在这开店卖奴隶有什么不好?也饿不死你,冷不死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寻事吃苦。”

  张世康轻轻笑道,“我是男人,我自己赚钱花得踏实。”

  焦二姐骂道,“谁说你吃软饭了?你在这里顶着,谁还小看你?我未必就那么差了,能娶着我也是你的福气。”

  张世康不好意思,“从我来凤都的第一天,就是二姐你收留的,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看待。”

  焦二姐假嗔道,“死没良心的,把我当姐姐看一辈子呀,就不想着报报恩。”

  张世康不想与她多扯,“我这还只是开个头,还得来求您二姐给帮忙呢。”

  焦二姐道,“帮忙前是姐姐,帮忙后还是姐姐,成功了整点什么让姐姐高兴的报答报答。”

  焦二姐知道他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手巾一甩,也不再多说,拉了他往店门前的贩奴台下来看,指着一个女奴道,“这一个不错,手脚细,公主一定喜欢。”

  张世康一溜仔细看过,点了其中一个,“需是这个才好,模样也好,身材也不错。还需麻烦姐姐一件事,需给她打扮一下,插个花,带个朵,着一身好衣服穿上才好。”

  焦二姐嗔道,“是不是还得洗个澡,打个粉?”

  张世康马上应道,“正是,正是——”

  焦二姐骂道,“你当我这是开妓院呀。我哪有那闲功夫?”

  张世康笑道,“姐姐耐着点性子,这穿戴打扮的钱也是少不了你的。”

  焦二姐看了看他,“骗我的奴隶去搞大了肚子,还得我来接生。”

  张世康求道,“你竟往歪处想。这许多奴隶贩子,我只要二姐的,这不是看您平时照顾我,也有意关照你生意。”

  焦二姐知道他脑袋机灵,有些本事,“一口价,四千个凤币。”

  张世康咬着牙,“我的姐姐哟,您真敢开口,当我是贵族还是冤大头呀。”

  焦二姐说,“你跟贵族攀上买卖,指不定你吃下多大的头去。我不跟你要,跟谁要?”

  张世康知道她这是漫天要价,等收钱时再跟她压价,便一口答应着,“我还有点事,要往铁匠李那去,你把这小美人给我拾掇好,晚些时候我来带人。”

  焦二姐见他答应,只当是平阳宫里托他来买人口,又出得高价,心里欢喜得不得了,等张世康走后。忙屁颠颠给那女奴洗澡修指甲,戴花擦胭脂。

  那里张世康便往东门铁匠坊找着铁匠李,叫再多打些纹章样式出来。又与铁匠李合计了好一阵,估摸着她的喜好设计纹章。

  张世康又去杜裁缝那借了一件人家新做还未取走的衣服,倒还合身,自己又去理了发,修了面。挨到吃过晚饭,便去焦二姐那领女奴,又叫着焦二姐店里一伙计装作自己的跟班,看押着那女奴。

  三人便往应巫府里来。

  递上了门帖,那门帖上写道,“平阳宫行走张世康拜上”。门子见了不敢怠慢,来禀大管家。大管家不知何事,先往门厅来看,见他三人——张世康虽是穿着光鲜,却也不是什么正经贵族,旁边一个就是个小厮,再就是一个披着头蓬,罩着头的女子。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便问张世康何事?

  张世康恭敬道,“属下奉着公主一件私事而来。”

  大管家喝了一口茶,“可否说说。”张世康看看四周,大管家领会,叫退不相干的人。

  张世康知道一般小事,大管家是要自己处理,不会惊扰应巫的,便说,“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应巫大人与公主今天在街上撞见了,想必大管家是知道的。”

  大管家一听,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唐突,“想必是公主为此生气了?”

  张世康听这么说,知道这事瞒不了大管家,也免得他再解释。便认真道,“何止,公主还说要告诉母后,说应大臣为了一个奴隶欺负王族。”

  大管家听得此,虽是急出一头汗来,仍道,“郑贵妃也是讲道理的人,断不会信她的话的。”

  张世康见有戏,正要说话,便觉着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说不出话来,任手拦打都无用。正急喘中,面前现出应巫长风来,一只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

  张世康吓得面无人色,心上道,他怎么竟不声不响出来了,这下可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