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厚厚的乌云沉沉的压了下来,电光伴着震耳欲聋的雷鸣,疯狂的闪着,顷刻之间,豆大的雨珠,倾盆泻下,“噼噼啪啪”的击打着纳兰府的屋檐,身披蓑衣的人们,手提灯笼脚步凌乱的和着没有节奏的雨声穿行在纳兰府的花塘边、鱼池旁,屋檐下……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好了,老夫人病倒了!”
“快找郎中!”
“小少爷在哪里?”
“大人呢?”
……
他们的主子纳兰煊赫大人,此时此刻的心情和现在的天气一样,用“暴跳如雷”这四个字形容,一点也不足为过,他手里高擎的那柄剑,映着电光,闪得刺眼。剑影在纳兰大人的眼睛里愤怒的跳动着,仿佛要把一切劈碎刺裂一般。
“那个孽障在哪里?!”他高声怒喝道。
夫人嫣儿,死死的抓住他那举着剑的手,惊错的望着他。她知道,一定又是小儿子昊玮闯的祸。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年仅六岁的他,第多少次闯祸了。
她和纳兰大人共有五子,都继承了嫣夫人这个天下第一美人和纳兰煊赫大人这个天下第一武士的优良血统,几乎个个才貌双全,大儿子擅武,二儿子擅文,三儿子擅乐,四儿子擅画,但最小的五儿子,除了记忆力出奇的好之外,却没有任何特长,又独爱闯祸。
在他出生后的短短六年内,这个纳兰昊玮,几乎闯遍了天下淘气孩子们能闯下或能想出的所有祸事,光是被气走的先生也已不计其数。
虽说如此,“纳兰府的教书先生”一职,却从未空缺过,前脚送走刚垂头丧气的一波儿,后脚赶忙争先恐后的又补上一波儿。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纳兰府的重金,因为待遇比纳兰府好上多少倍的聘家,也不乏其数。身居高官显爵,不惜屈尊降贵亲自来请他们的也不乏其人,但是,都被他们婉言谢绝。
他们是为了纳兰昊玮而来。虽说这个昊玮顽劣不堪,但他那过人的悟性,早已传遍街头巷尾,听说,这个小孩儿,什么东西只要他看上一遍,他便能记住,并且完全掌握。现在年仅六岁的他已经可以把四书五经背得朗朗上口了。
试问天下谁不爱才?尤其是教书先生,更是如此。业界还有人打下赌约,说谁能教好纳兰府上的小少爷,便可得到“天下第一师”的美誉。
所以,那些先生们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挤破了头,也要到纳兰府试上一试的。读书人遇到调皮鬼,结果可想而知,多半被当成大玩具,奚落一翻,扫兴而去,只留下一声不甘的长叹。
看着府上如流水般来去的先生们,纳兰煊赫头都要炸了,打的,骂的,说的,劝的……各种招式对昊玮都使绝了,用尽了,但是却毫无效果,反而越演越烈。
但每次想想,昊玮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小童,再加上嫣夫人和老夫人宠着,护着,便教训一通,小惩大诫也就罢了,可是这次不同,绝不能安之若素!因为这次昊玮闯下的,是杀头大罪!
他居然打碎了那个如意!那个世间稀有价值连城的红蝠如意!那个全府上下沐浴更衣,口呼谢恩,跪迎而来的,御赐如意!
这件事怎可小看!弄坏御赐的物品,罪同欺君,行同犯上!是对皇帝的大不敬,皇帝一个不高兴,搞不好全家都跟着掉脑袋!纳兰大人的脑中,被怒火烧成了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忤逆子!
向来护着昊玮的老夫人已经被吓晕,只剩下嫣夫人苦苦哀求,纳兰大人的那只握剑的手,被抓得更紧了。可是却无法遏制纳兰大人心中的怒火,他用力甩开了她,她没站稳跌倒了,这是,这个绝代美人第一次遭到如此对待,她更加不安起来。
还没回过神,纳兰大人愤起一脚踹翻了她身后的圆桌,见底下没人,又用宝剑向床底下猛刺,又没寻得,他更气,胡子也跟着抖动起来,指着嫣夫人质问道:“快说,那个孽障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大人!”嫣夫人跪下了,眼中充满恳求:“昊玮他是你儿子啊!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只是个孩子,求你放过他吧!……如果,真的要杀,就把我杀死吧!”无助的她哭了起来,这个大美人的美,一点儿也不是虚夸的,就连哭都那样漂亮,人们常说的“梨花含泪”就是这个样子。
但被气昏头的纳兰煊赫,哪顾得欣赏这些,指着她的手也开始颤抖:“都是你宠的!我有五子,昊玮这个到处给我惹祸的孽种!我多他不多,少他不少!你当我真的不敢杀你吗?今天,你若不把他交出来,我连你一起杀!”说到此处,怒气冲冲,声色俱厉,并挥起了宝剑……
风吹的更猛了,电闪的更快了,雨下得更大了……
忽然,门随着一阵呼啸的狂风“啪”的一声打开,随后传来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住手!不要杀我额娘!”一个眉清目秀貌似善财童子的小娃娃,顶着狂风出现在门口。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暴雨打透,松散的短发随风狂舞……
剑在半空停下,纳兰大人猛然转过头,见那门口站立的,正是自己那个顽劣成性的小儿子——纳兰昊玮。
“阿玛要找的人是我,不要难为我额娘!”昊玮的眼神迎着纳兰大人气得发红的目光,愤愤的说。
看着昊玮的那头乱发,此时的纳兰大人已经不晓得哭笑了:“哈哈哈,嫣儿……你看看,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怎么?大清朝特许他不留辫子的吗”他用宝剑指着昊玮,剑眉倒竖怒眼圆睁,喝道:“孽障!我今天就带着你的头,去向皇上谢罪!”说着,又将那宝剑愤然挥起,剑光一闪,径直的向昊玮刺去。
正当剑尖即将触碰到昊玮胸口的那一刻,忽然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高喊:“大人!门外有位道长求见!”
纳兰大人抬头一看,原来,是丫鬟小喜突然闯了进来。
纳兰煊赫一愣,见她门也没敲,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入,不禁眉头一皱,怒上心头,可经她这么一搅,两股不同的怒气这么一冲,头脑反而清醒些许。
趁纳兰煊赫一分神的功夫,嫣夫人赶忙将昊玮抱起来,躲在一边,无措的望着他。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即便搭上这条命,她也是情愿的。
纳兰煊赫转头看着满脸泪痕的与他朝夕相伴的嫣儿,还有嫣儿怀里那个年幼的骨肉,想到昔日种种,心头不禁涌起一丝酸楚,宝剑重重的摔到地上,他长长的出了口气:“道长?……”迟疑了一下,又看看灵精古怪的小喜,他脸向下一沉,怒斥道:“给他几两银子打发了就是,何必来扰我?”
“可是,大人,道长说,只要我对您讲:‘我们家的宝贝他能修好,保您完全如意!’您就会见他。”小喜边说边试探性的看看纳兰大人。
“什么疯话!把他打发走……嘶!保我‘完、全、如、意’!”纳兰煊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倒吸了口气,捋捋胡子,品出了那句话的味道,心中恍然道:“如意碎掉后,我就将消息严闭于府中,怎被他个外人知晓!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老道真有窥天之术不成!”
“等等……”拦下刚要离去的小喜,长出一口气说:“让道长到正厅等候,我随后就到!”……
外面的雨,由大转小,逐渐停歇,积水沿着房檐“滴答,滴答”落下,断断续续的形成一串儿,不一会儿,散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天色也见亮了。
听说,老夫人醒了,人们熄掉手中的灯火,脱去身上的蓑衣,凌乱的脚步声也逐渐缓和。纳兰大人整肃衣冠,随着小喜沿着纳兰府那条长长的走廊向正厅匆匆赶去,一阵阵雨后的芬芳从两侧的花池扑鼻而来,让人感觉阵阵清爽……
刚一迈入大厅,便见一老者,道衣星鬓,鹤发童颜,飘飘不群,正在悠闲的品茶。想必,这便是小喜口中说的那个道长了。
老道是冒雨而来,那场大雨他是赶上的,又不见他带雨具,可脸上,身上却不见一丝潮气,纳兰大人心中不禁啧啧称怪。
一见纳兰大人,老道推盏起身,浮尘一甩,深施一礼。
“道长多礼了!”纳兰煊赫急忙还礼,一面邀请老道坐下,待落座后,纳兰煊赫遣散随从,把头凑向老道,也顾不上什么繁文缛节了,省去惯用的客套,单刀切入正题道:“‘保我完全如意’!道长的话当真吗?”
老道胸有成竹的点点头:“贫道从不打诳语!保您完、全、如、意!只不过……”他看看纳兰煊赫那充满困惑而又万分期待的脸,继续说道:“若是贫道真的如了大人的意,修好府上的宝贝,大人能否也许给贫道一个宝贝呢?”
“若是道长能将本官的宝贝修好,那真是感戴不尽了,除了这御赐的如意之外,只要是本府有的,道长要什么尽管开口,本官统统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