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原以为,这个叫岳辽的孩子不会再坚持了,这种故意表示不敬以达到激怒敌人的最下三滥的招数若是那个孩子看不破,对天隐而言,终究是有害的,只是浪费了那极好的根骨和天赋了。
“没等到那个孩子,很失落吧。”冷霸王一边沏茶一边笑道。
“如此好的根骨和天赋,却未能发挥极致,难道你不失落?”冷月回他一句,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品一口茶。
“我相信,秦大将军唯独教不会的,就是放弃。所以他门下的孩子,一定有骨气。”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大家似乎都已淡忘了年关时那场收徒闹剧,忙碌如冷月,也早已不再惦记这事。
烟花三月,渐渐回暖,窗外鸟语花香,就连独自博弈的冷月也不禁走神。
“濮阳小贼大概还在享受这样的太平盛世吧。”冷霸王一边看着冷月博弈的棋局一边说道。
“几个主要的阵脚已经稳固,唯独还缺几个要地,若能一举拿下,想必大事已成。”冷月回过神来,执一枚黑子,落在东南。
“少主的下一个目标是灵凰?”冷霸王有些诧异,因为论区域的重要性,秋鸣山道是对外通商最重要的一条古道,为何不先在那里立足?
“只要灵凰站得稳,引出寒渊的人就会出现,因为他不能没有灵凰,或者说,这偌大的灵凰,在等一个人,而我已没有耐心等他慢慢出现。”
“可别因此顾此失彼。”冷霸王执起白子下在北面,北面一块大势已去。
“少主,门外有一位姓岳的少年求见。”门外小厮说道。
“让他在梅园候着。”冷月诧异,她还以为这小子放弃了。
“不负众望呐。”冷霸王笑着出门,先去梅园接待了。
待冷月故意晚了些去梅园,只见那孩子提着把刀站在树下,脊背挺得笔直,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一个多月不见,真教我刮目相看呐。”冷月鼓掌道。
“我们再比一次。”岳辽把刀扛在肩上,走到她面前:“若我能取下你的面纱,你就收我做徒弟。”
“你的手好了?”冷月看向他的伤处。
“废话少说,开始吧。”岳辽依旧没多少耐心,但比一个月前要沉稳了许多,不会轻易狂躁动怒了。
“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冷月摇摇头,挑眉一笑:“来吧,让我看看这一个月你都学了什么。”
“自然是学着怎么打败你。”刀光闪过,这次岳辽出刀确实快了许多。
冷月一边轻松闪开一边说道:“我不可能是你一辈子的敌人,赢了,你将会遇到形形色色不同的敌人;输了,你的敌人只会是你自己。”
“若你再闪躲,只会处于下风哦。”岳辽忽然笑了,只见他横刀劈来,冷月侧身闪开,他也忽然侧身,眼看就要拉扯她的面纱。
“小子,太急于求成是要付出代价的。”冷月忽然身子往后一仰,两腿往前一蹬,岳辽被踢中腹部,连连后退。
“噗!”只觉得腹部剧痛,一阵翻江倒海,岳辽从没见过自己流了那么多血。
“站起来。”冷月收起玩味,忽然认真起来。
岳辽诧异,这个女人终于露出她的真面目了,如果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他以后还要不要混了!于是他真的站起,又与冷月打作一片。
这次他明显是迅速总结了失败的经验,每一次挥刀都带着他自己的思量,甚至考虑到了破绽,冷月空手对付他居然渐渐不能近身。
“好小子,有一套嘛,不过,你以为只要不让我近身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说罢,冷月在地上用力一抓,把手中沙子全部撒向岳辽,岳辽没想到她会来这手,躲闪不及,眼睛里进了不少沙子,难受得睁不开眼。
冷月毫不留情,一掌再次劈向他的虎口,刀应声而落,她用胳膊肘用力敲击岳辽已经受伤的腹部,然后一个后旋腿把他踹飞好远,直到摔在树上,脊梁骨发出一声脆响。
“少主!”连冷霸王都看不下去了,少主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会不会太残忍了!
“呃......”岳辽痛苦呜咽一声,全身好似散架一般,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就趴下了吗?”冷月取来石桌上的水壶,抬起他下巴把水淋在他眼睛上:“洗一下。”
岳辽也不拒绝,任由她帮他洗眼睛。
“我希望你来不仅仅是为了输得更壮烈,而是战胜我,就像你今后要战胜一个又一个敌人一样。”
“来吧,站起来,接着打。”冷月放回水壶,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别忘了你为什么流浪,因为你弱,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你只能变强。”
“少主,别对小孩子太狠了。”冷霸王忍不住出言相劝。
“如果他乞求敌人对他仁慈,我没有意见。”冷月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刀,丢到岳辽面前:“给我站起来!”
虽然颤颤巍巍,但岳辽真的就站起来了!那一刻,连冷月心中都是诧异的,这个人,她要定了。
“女孩子那么野蛮,将来怎么嫁人?”岳辽居然这时候开起了玩笑,但这个笑话很冷,因为他已经拾起刀,再次冲过来投入新的战斗中。他每一次倒下,似乎都有新的领悟,好多次,他差点就触碰到她的面纱了,在眼前一片模糊的情况下。
“没辙了?”冷月一直在闪,一时没打算还手,岳辽反而越发得意。
冷月不理,一直接招闪招,岳辽猛然意识到她又打算逼急自己,自己此刻身负重伤,也经不起这样的拉锯战了,速战速决吧!
于是岳辽忽然高高跃起,聚集全身力量拿刀朝着冷月的面门狠狠劈下!
冷月心中一惊,掌风立刻扫出,岳辽再次被扫飞数米,再也站不起来。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岳辽虚弱着,却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冷月愣愣的看着额头掉落下来的冰晶,看着从中间被劈开的面纱,看着它们随风飘去。
“好小子,厉害呀。”冷月赞叹道。
说来,他岳辽能有今天,确实要感谢她的严厉教导,岳辽看着凉亭夜风拂柳,却不由得忧从中来。她从不曾如今天那般发自内心笑得开怀,甚至对身边的人说话也多了许多笑容,越发像个十七八的妙龄少女,在他看来,却不是好事。
对面栏杆处,纤弱身影独自鸣笛,笛声清幽嘹亮,响彻岳家庄和这灰蒙蒙的天幕。
但愿师傅也能用对别人最严格的方式,对待自己的从前,以及与洛式一族长达千年的孽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