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枝桠 第三十一章 其寝而梦
作者:苃菡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冉倾妆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波澜云海,一时间感到有些茫然失措。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穿一件浅蓝色的白玉兰散花纱衣,华美得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身心轻盈,赤着白皙的双脚,凌空踩在洁白无瑕的云朵之上,感觉软绵绵的,却不会陷下去,仿佛只需轻轻一动,便可以像神仙一般飞跃于天间。

  或许,她现在就是神仙。

  冉倾妆微微意动,自己的身体便随之旋起,在云海之间穿梭,清凉的罡风在她耳畔柔和拂过,卷起了她如云似绸的青丝,令她刚才微俱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了下来,追随着风的脚步飞扬了起来。

  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会飞往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一直会这样翱翔到这世界的尽头,她只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赶紧回去,纵然这感觉再惬意,很奇妙,使她留恋。

  冉倾妆突然看到眼前有一座巨大的天然水池,看这池上飘浮着梦幻一般的云雾,她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瑶池。

  她缓缓落下,漫步瑶池,如同置身美丽的图画之中,令人心旷神怡。她的脚底触碰到冰凉却有舒适的白岩,一步一步走近瑶池畔,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轻触池中之水,水面顿时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她见此情景嫣然一笑,款款迈入了瑶池中,感受从脚心传来的舒适之感,使她身心逐渐放松起来。

  眼前,除了这座瑶池之外周围皆是一片云海,远处还有朝阳映照的早霞,不见一人,了无生气。这时,冉倾妆竟忽然看到了一直金光灿灿的鸟儿从自己斜后方展翅而来。直到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只金鸟居然是一只耀眼美丽的凤凰!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那只凤凰的速度极快,姿势却极其优雅,几乎是堪称无与伦比,它转瞬及至,飞到了冉倾妆的面前。它的双目透出温柔美丽却惊慌焦急的红光,宽大的羽翼更是迅速朝她扇去,似乎是拼了命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告诉她赶快离开。

  冉倾妆面对凤凰的拍打之下,虽狐疑不解,却并未惊慌失措,身体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她伸出手想要去安抚那只凤凰,可凤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悲鸣,它的情绪更加激动,不停地扑棱着翅膀,撞向她,将她直直撞出了瑶池好几步。

  冉倾妆抬眸望着那只凤凰,微微有点愠怒,不知道它究竟要干什么。这次,它却停止了对她的肢体碰撞,只是在她的周围盘旋,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凄楚,令人不由得心痛的哀鸣。

  她正疑惑间,忽然听到四周仿佛传来“嘶嘶”的声音,一是不由得怔然,慌忙转过身望去,却见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蛇群,正在朝她一点一点逼近,而且是团团包围,没有一点余地!

  冉倾妆见状,刚想要开口喊道,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发不出声音了,她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那些步步紧逼的蛇群,又抬头看向那只凤凰,却看到它的眼神中带着焦虑与悲伤,只轻轻挥挥羽翼,在她头顶盘旋了几圈,仰头长鸣了一声,便飞走了。

  冉倾妆身形一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原本身在瑶池竟渐渐变为了一个巨大阴森的万蛇坑!

  “你简直就是玩物丧志,竟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这,这是在对她说话吗?为何这声音,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呢......

  她想要努力跃出这万蛇之坑,却无济于事,只能绝望又恐惧地看着它们朝她这边游走过来,她恐惧万分,可眼前的景象竟已经开始莫名其妙地模糊起来......

  眼前一片晕眩,冉倾妆猛地从床上坐起,背后的冷汗打湿了衣衫,她惊魂失魄地捂着胸口,仿佛梦中那可怕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冉倾妆大口喘着气,还未缓过神,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还轻飘飘的,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物品让她恍惚了好一阵,直到窗外突然传来鸟鸣声,她才重新找回理智。

  她一想到那些蛇群一点一点攀上她的身体,朝她吐着信子的那一幕景象还历历在目,使她魂不守舍,神情还有些不安。还有......冉倾妆的脑海里回响过那低沉冰冷的声音,感觉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眼前仿佛又闪现了刚刚梦境中的那一幅画面,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不再去多想。

  但是那梦境着实恐怖,冉倾妆突然想到自己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着庄子梦蝶的故事::“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而庄子认为“如果梦足够真实,人没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人们如果能打破生死、物我的界限,则无往而不快乐。”与其说到了庄子的那个境界,所做的梦必然是有深意的,如果不是预知未来的梦,那么应该就是过去的梦......

  这个梦境究竟是何之意?难道,是她多虑了吗?

  “主人,你怎么了啊?脸色这么苍白?”竹思刚一走出厢房,看到冉倾妆心神不宁的样子,便关切的问道,此时她已经换上了青色的宫女服饰,“还出了这么多冷汗?!”

  冉倾妆双眼无神地摇了摇头,雪白的脖颈间还流着细细的冷汗,嘴唇略有些苍白,却也不显得那张绝代容颜稍有逊色。

  竹思见她这样,便有些担心地走出寝殿,从外面打来了一盆清水,用錦帕仔细为她擦拭着。

  浸湿的錦帕擦拭着冉倾妆的额头与脖颈,使她感到有一股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逐渐清醒了许多,眼神也不再茫然,让她略带凝重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竹思......”冉倾妆抬眸望着竹思道,“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啊?”竹思展颜笑道,放下锦帕坐在冉倾妆床边看着她。

  “我梦见,自己像神仙一般在云海之间穿梭......然后.......”冉倾妆惶惶不安,又不敢说下去,竹思见状,轻抚她的背安慰着说,“然后怎么了啊?”

  “然后,然后看到我自己掉进了一个万蛇坑......我想逃走,可我却逃不了,我好怕,竹思......”冉倾妆怛然失色,忽然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地滑落下来,竹思赶紧将她抱入怀中轻声安慰,她的手轻抚冉倾妆的秀发,实际上是在探看她刚刚到底梦到了什么。

  当竹思看到冉倾妆脑海中残留的梦境时,微微一怔,那个情景,那只凤凰,还有那个声音......怎么会,就这么出现在她的梦里?!

  竹思不再多想,见怀中的冉倾妆已经不再哭泣,便温柔笑道:“主人......哦不,是倾妆。我帮你梳妆吧。”

  “好。”冉倾妆回以她清甜一笑,此刻的她长发光泽如墨,垂落在肩上。她微微带着粉红的脸容,一如白瓷,在透过窗纸的阳光下闪烁着细腻透明的光,一双美目黑如点漆。

  竹思熟练帮冉倾妆绾发,片刻功夫,她将最后一缕秀发盘好,插上了一支蓝白玉弯月流苏簪固定,显得冉倾妆秀雅绝俗。

  铜镜里的佳人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就已经收敛。

  突然,她们听到了门外传来敲门声,只轻敲了两声便停了下来,随后扬起一个声音,是林姑姑:“昭仪娘娘,今日您要与不久新进宫的嫔妃们一起去给皇后请安!”

  “好,我知道了。”冉倾妆缓缓起身,朝门外传达一句。

  竹思一听是给皇后请安,便知道是杨姊歌了,眉宇不免微微一皱,她抿了抿唇,对冉倾妆说道:“倾妆,我陪你过去吧。”

  冉倾妆美目盼兮,扬唇一笑,点了点头。

  赐玲殿。

  当冉倾妆来到时,寝殿内已经坐着几个嫔妃了,她朝皇后微微欠身,又见楠阳公主简添菱也不知为什么也来到了这里,她一看见冉倾妆,就一撅小嘴撇了她一眼,自顾自喝起茶来。冉倾妆微微垂眸,也没多在意,径自走到一张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随后,陆陆续续所有嫔妃都已来齐。

  “各位妹妹,今日本宫叫你们来赐玲殿一聚,就是想让那几位新来的妹妹先熟悉熟悉,方不显生疏,本宫也望你们好好相处。”杨姊歌语气里带着皇后应有的气势,像是好言相对,却总有种口蜜腹剑的感觉。

  那些嫔妃都纷纷点头,谁知道她们心里再打着什么算盘。

  “还有,后宫不得干政。各位妹妹都得安分守己,知道了吗?”

  她们都一一点头,嘴里应和着。

  简添菱看着那些个嫔妃,心里愤愤的生着气,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突然发话道。

  “各位姐姐可要好好照顾我皇兄了,本公主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他,希望姐姐们可以用心一些哦。”简添菱语气温和,模样俏皮可爱,如花似玉,一副纯净无害的模样。

  杨姊歌忽然轻咳一声,淡然一句:“好了,你们都回去吧。那个落贵媛,本宫昨日见你舞跳得不错,不如留下来陪本宫聊聊吧?”

  落子鸳知道皇后的话不容拒绝,然而她自己也想找个机会与皇后聊上几句,便福了福身说道:“多谢皇后赏识,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出了赐玲殿,冉倾妆找了好久都没见竹思的身影,猜想她应该是有事吧,于是便走回寝殿。

  魔界。

  钟离空竹抬头饮尽杯中晶蓝色的琼浆玉露,微微皱了皱眉,他撑着如玉的额,漫不经心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玉杯,淡漠的眼眸瞥向远方,泛着桃花色泽的薄唇抿了抿,彰显他此刻的穷极无聊,一股公子高贵优雅的气质被他发挥淋漓尽致。

  忽然他眼前闪过一个身影,他淡漠扬唇,轻吐一句道:“何人?”

  “竹思拜见钟离大人。”竹思屈膝跪着说道。

  “先起来说话。”钟离空竹扬手示意她起身,“我给倾妆准备的贺礼,那太后可否满意?”

  “回钟离大人的话,太后很是满意。可是,今日早晨,属下发现了一件事。”

  “何事?”钟离空竹动作优雅放下玉杯,一双深紫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光芒,嗓音略带磁性,轻声说道。

  “冉倾妆对属下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自己好像是成了神仙......”竹思欲言又止,钟离空竹见状,疑惑地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她说她梦到自己身在一个巨大的蛇坑之中,属下用探欲术查看了一下她脑中的记忆,发现那正是神界的万蛇鼎。”

  “什么?!”钟离空竹闻言厉声一句,心里忐忑不安,冉倾妆竟然梦到了那个不忍目睹的场景,这究竟是何之意,莫非......她还记得过去残留的记忆吗?不过,钟离空竹立刻否定了这个疑问。

  “钟离大人,这该怎么办?”

  钟离空竹轻叹了一口气,“顺其自然吧,你务必要好好保护她。”

  “是!”竹思遵从地回答道,“那属下先告退。”说完,转瞬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万蛇鼎......若是如此,这绝对,不能让她想起来!

  钟离空竹双手紧紧握紧,微微蹙眉,零散的碎发遮住他光洁的额,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眼眸透着如风的淡薄和深深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