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瑜醒来。版棂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
李瑜唤小赵子进来,道:“你去偏房的衣库里给我找几件衣裳来。”
小赵子答应一声便走出了卧室。
十分钟后,小赵子带着慕雪和若霜走了进来。慕雪和若霜还是昨日的衣着打扮,一人手里端着赤金盆,盆内装着清水和白色帕子;另一人双手托着两套新制的男装。
李瑜看了看慕雪和若霜手里的东西,说:“你们把衣服盆子放下罢。”
慕雪和若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
李瑜却严肃道:“你们放下东西,不必在此服侍,只留小赵子在这里。”
慕雪和若霜放下赤金盆,挂好衣服,轻声离开卧室。李瑜起床更衣洗漱,然后和小赵子一起出门。
时值阳春三月,花草初盛,气息宜人。只见李瑜身着暗蓝色的褠衣,配青色腰带和长靿靴,掩饰了不少稚气,显得玉树临风。
李瑜来到凡世阁南房,即二公子的书房。其他五位侍童已经到了,他们穿着一样的青色侍童服,恭敬地候在书房外。李瑜走过去也和他们站在一起。
过了一会,一个小厮从北边跑过来,说道:“二公子,姚先生,沈先生到了。”
只见穆管家引着三人向这边走来。那年轻公子十四岁年纪,白净英俊,风流倜傥,又有几分顽皮之色;穿着棕红色的对襟窄袖袍衫,袍下一道横襕,项上戴着名贵玉佩。两位教书先生四十上下的年纪,穿黑色长袍,儒雅严肃。
四人走到书房门口,李瑜和其他五位侍童躬身行礼:“二公子,姚先生,沈先生。”
穆管家指向李瑜,对俞道凡说:“这是新来的侍童头目,资质不凡,是青要观唐真人的徒子。”
俞道凡点点头,跨过门槛走进了书房。两位先生和六个侍童也走了进去,穆管家则和几个小厮守在书房外面。
俞道凡和两位先生坐在书桌旁,六个侍童坐在一旁伺候。李瑜前几日在此书房打扫时细细观看过这里的笔墨纸砚。这书房里有三排书库,藏书无数;存有各类宣纸和名贵墨砚,毛毡,毛笔。李瑜在青要观时,读书写字用的是简笔糙纸,并十分节省;而且他的师傅就是道观里的真人道士,读的书也以经书为主。现在到了这堂皇高雅的书房,李瑜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他仔细听着姚先生,沈先生的讲授。
姚先生,沈先生和俞道凡规划着读书计划,俞道凡今年十四岁了,按老爷的意思,俞道凡要在17岁参加科举考试。三人商议要继续学习经典文献,继续定期写科举样式的文章。姚先生提出要着重阅读量研究流行的诗词散文,沈先生则提起现在时兴的传奇和变文。谈论了一番后,俞道凡打开《洛州时文》,开始诵读,六个侍童有的和他一同诵读,有的为俞道凡抄写笔录。
姚先生看向李瑜,问道:“你是新来的侍童头目,李公子”
“姚先生,我是李瑜,请您指教。”
“俞老爷吩咐我指点李公子的学业,不知李公子有何打算。”
“我……我能读书写字就行,还有,希望能借阅此处的藏书。”
“这是自然。李公子是否打算参加科举的文试”
“我……我不知道……”李瑜十分窘迫,“我读书不多,水平低下……”
姚先生拍拍李瑜的肩膀,李瑜窘得脸都红了。姚先生耐心地询问了李瑜在青要观读过什么书,写过什么类型的文章,教他读书的先生是谁。李瑜一一回答。姚先生又让李瑜就现在的春景写了一篇散文,作了一首七言。
姚先生和沈先生看着李瑜的文章,字迹清晰,但不精致,有一种随意和豪放的感觉。李瑜的散文结构紧凑,语言平实,一气呵成;但有一些字词用法错误歧义。李瑜的七言韵脚严谨,意味深长;但语言粗略,经不起推敲。
姚先生皱着眉,告诉李瑜,他的语言粗制滥造,必须加倍学习;沈先生却和蔼可亲地告诉李瑜,他资质不凡,提升空间相当之大,只要在语言上下一番功夫,日后必定脱颖而出。
姚先生让李瑜同俞道凡学习同样的内容,同时从最基础的四书五经开始学起,补齐以前的空缺。沈先生连忙阻止姚先生,他说李瑜现在基础贫乏,不可直接学习有深度的文章,应该专心补齐以前的空缺。
“沈先生所言差矣!”姚先生道,“李公子正值年少,是学习的大好时光。而且你也说李公子资质不凡,绝不可浪费才华。李公子补齐以前的空缺那是必要的,现在的时文要粹才是关键。若李公子觉得任务繁重,自己惜时便可。再者,李公子年纪十五,再过几年就要参加科举文试,若不加紧学习,如何取得功名沈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先生面露不满之色。
李瑜见状,赶紧说道:“李瑜认为姚先生说的非常正确。我小时顽劣,已错过许多读书时光。现在正是弥补的大好时机,又有两位先生的指点,李瑜一定惜时学习,不负两位先生的厚望。”
“既然李公子如此懂事,那老生也无话可说。”沈先生看向李瑜,“你以后就要多吃些苦头了。”
“谢沈先生关心。”李瑜道。
于是,李瑜从此和俞道凡一同学习,并挤出大量时间学习基础知识;遇到疑难问题,他询问两位先生和另外五位侍童,有时,也会问问俞道凡。这样的生活从第一天开始,李瑜就后悔了。他每天要阅读和抄录大量书籍,背诵数多篇章,不懂的问题十分繁多,不能一一向其他人询问,只得自己查阅众多资料,又往往得到莫衷一是的答案,让人头疼不已。
李瑜不禁气恼,那日在书房,不该充当英雄好汉,向姚先生和沈先生立志。或许那日沈先生和姚先生说说好话,可以让自己的任务减轻不少。
李瑜又想,自己以前在青要观,唐真人让自己多读书,自己却十分顽皮,只喜欢和几个小道士在花园里玩耍。虽然如此,但是温和的唐真人只说从心所欲,并不会强迫自己读书。现在在这俞府里,那姚先生却像凶神恶煞一样,要求苛刻。
这日,李瑜又是一人在书房内看书,心情沉重。
一位小厮走了进来。
李瑜有点厌烦,叫他快出去,不要打扰自己。
“李公子,道斋的木子来找您。”
“哦请他进来。”
只见木子穿着道童服饰走进来。
“木子,好久不见。”李瑜喜道。
“李公子别来无恙”木子行礼道。
“安好。”李瑜道,“不知孙真人如何你今日前来又有何事”
“孙真人安好。孙真人时常挂念着李公子。小的今日来扰,是告诉公子,孙真人明日要去万安观。孙真人说如果公子乐意,可以与他同行。”
“甚好!”李瑜大喜过望,“只是要得到老爷的允许。”
“公子不必担心,有孙真人发话,老爷不会阻挠。”
“木子,你且坐一坐,待我写完这一卷书,与你一同向老爷请示。”
“是。”
李瑜写完后和木子前往俞晏住的安道殿。俞晏对李瑜和孙真人同去万安观的事表示支持。但他告诉李瑜,孙真人会在万安观待上好几天,嘱咐李瑜打理好自己的衣物。李瑜和木子谢过俞晏,便告辞了。两人穿过俞府的花丛,开始闲聊起来。
“李公子近日消瘦不少,不知公子是不是在凡世阁住不习惯”
“唉,说来话长。凡世阁奢华舒适,我无权挑剔,只是我和俞二公子一同读书,教书先生过于严格,让我不堪重负。”
“公子莫急。”木子笑道,“常言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公子读书写字,自然是要花功夫的。”
“也罢,我也不想多谈此事。”李瑜道,“木子,这次去万安观就是道斋的人和我吧?”
“公子有所不知。每次孙真人回万安观,还有一人必定同去。”
“何人?俞老爷吗?”
“俞老爷可没有这么多功夫。是三夫人姚婧。三夫人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万安观当道姑,三夫人与她感情很好,便常去万安观看望她。”
“原来如此。看来三夫人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哎,哪有什么重情重义,不过是可怜之人相互取暖罢了。”
“木子此话怎讲?”
“三夫人在俞府并不得势。第一是因为她只育有一女,无依无靠。二是因为她性格怪癖孤傲,不喜与人来往。公子应该知道二夫人与三夫人是表姐妹,但两人关系微妙。”
“既然二夫人和三夫人是表姐妹,那么你所说的万安观的姚仙姑也是二夫人的表妹了。二夫人难道不去看望她么?”
“二夫人从不去万安观。”
“哎,这些事情我李瑜也管不着。”李瑜叹气道,“我只希望这次能在万安观多待几天,不用成天对着成堆的书。”
两人走到岔路,便互相行了一个拱手礼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