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游记 第七章 旷世魔头
作者:长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广陵茶姥奇道:“是什么魔头?有何来历?”

  “此事说来便要话长了。”聂小生道:“婆婆一定知道,这天地之数,以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一元又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等十二支,每会该一万八千岁,就如同一天中的十二时辰,子时得阳气,丑则鸡鸣;寅时不通光,卯则日出。”

  “这个我自然知道。”广陵茶姥道:“凡人在世,一生不过短短百年,我等修身炼道,求得正是能与天地同寿。”

  “婆婆说的极是。”聂小生道:“只是如今乃是大唐立朝初期,虽然天下战事渐熄,百废待兴,但是恰逢一元中的亥会之时,就是午夜阴气最盛之时,因此连年战祸中惨死的孤魂野鬼横行,魑魅魍魉重生,扰的人间混乱异常。”

  “哼!”广陵茶姥道:“鬼怪虽然作恶,往往是因为世人犯下了错事。婆婆我虽只活了三百岁,见得可也多了。”

  聂小生道:“我师傅也曾经说过这话呢。只是他还讲过,三届之中,唯人类最为渺小卑弱,却又心魔肆虐,邪恶与yu望逐渐滋长,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前去点化,若是能够遍‘大道’于天下,何愁不永世太平?”

  “哈哈!”广陵茶姥笑道:“你师傅早已阴尽阳纯身外有身,超凡入圣灭绝尘俗,真不愧为一方宗主,大罗神仙。”

  聂小生道:“我师傅不忍见世人受苦,便在几个月前命我两位师兄下山游历,哪知道这一去竟渺无音信。师傅不知他二人发生了何事,却又苦于无处寻找,因而终日忧心焦虑。”

  广陵茶姥道:“不错,他倒有心了。后来又如何,可曾寻到了你两位师兄?”

  “并不曾寻到。”聂小生半晌才又道:“他二人......已被人害死了。”

  “什么?”广陵茶姥奇道:“你师傅的本领冠绝天下,他的徒儿自然也差不了多少,是何人竟有这样的神通?更何况他二人不过是没有音讯,如何就断定了生死?”

  想到那两位师兄素来对自己关爱有加,聂小生不禁黯然神伤,垂首道:“师傅他夜观天象,发现我两位师兄的星主一齐陨落,就去紫微大帝处求证生死,回山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断定师兄们已去了。”

  广陵茶姥叹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他二人为大道而死,总算没有辜负你师傅的一番教诲。只不过你的师傅既是位大罗神仙,为何还不能将‘生死’两字看透呢?”

  “师傅他并非看不透‘生死’,实乃为苍生疾苦忧烦。”聂小生道:“他一心要查明我两位师兄的死因,又拜访了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恳请与我两位师兄的魂魄见上一面,也好得知事情的真相,哪知道他们却并没有前去地府报到。”

  “这又是为何?”广陵茶姥道:“阴天子统帅十殿阎罗,总司天下一切游魂孤鬼,他二人既已死了,不去那里又会去何处?”

  聂小生道:“地藏王菩萨素来与我师傅交好,也觉得事有蹊跷,便携他去求阴天子动用‘搜魂鬼眼‘查找。”

  广陵茶姥道:“可曾求到?”

  “求是求到了。”聂小生叹道:“只可惜仍然未能够寻到。”

  “这‘搜魂鬼眼‘乃是阴间至宝,每代阴天子在位三千年内,绝不可使用超过三次。”广陵茶姥道:““你师傅他倒好大的面子!”

  “婆婆有所不知。”聂小生道:“并非是我师傅面子大,只因三个月前地府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广陵茶姥奇道:“地府之中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晚辈方才已经说过,如今恰逢一元中的亥会之时,就是午夜阴气最盛之时,故而才鬼怪猖獗。”聂小生道:“原来那地府的十八层地狱之下还有一层,名唤血河地狱,专门关押那些戾气太重不受感化的鬼魂。”

  “第十九层地狱?”广陵茶姥点头道:“这我可倒是头一次听说呢。”

  “若不是师傅讲的,晚辈必定也不会相信。”聂小生道:“千万年来,关在这血河地狱之中的厉鬼越来越多,因而暴戾之气也越聚越强,竟然衍生出一个旷世的魔头来。”

  广陵茶姥道:“当年混沌初开之时,天地间一元正气化原始天王,后有西华山无上妙气化瑶池金母,凝气而成元神,早已不稀罕了。如今第十九层地狱中的暴戾之气也化出一人,想来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我师傅原本也不觉得奇怪呢。”聂小生道:“只是阴天子讲到,那魔头竟然逃出来地府,不知去向了。”

  “这又怎么可能?”广陵茶姥惊道:“难道血河地狱就没有人看守么?”

  “自然少不了人看守。”聂小生道:“看守之人不但比别的地狱多许多,阴天子还率十殿阎王合力设下结界,这样他都能够逃出,也正是事情的可怕之处。”

  广陵茶姥瞠目道:“的确是够可怕!”

  聂小生道:“星主陨落,人死魂魄却找寻不见,本就是件几百年不遇的怪事,又加上这一件事情,故而阴天子才不得不动用‘搜魂鬼眼’,察看事情真相。”

  广陵茶姥急道:“可曾查明了始末?”

  “阴天子只说我两位师兄早已魂飞魄散,形神俱灭!”聂小生叹息道:“即使动用了‘搜魂鬼眼’也只不过寻到了破碎的一魂半魄,根本就无济于事。”

  “难道真是那魔头所为?”广陵茶姥道:“如此说来他倒果真可怕得很。”

  聂小生道:“他虽是个旷世的魔头,却因元神初聚,受不了阳盛之气,故而也不知躲到哪里修炼去了。”

  广陵茶姥道:“你可寻到了什么线索?”

  “晚辈惭愧得很!”聂小生垂首道:“下山已有月余,走过了许多地方,却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寻到。”又道:“只因听闻这蜀地有一个妖怪名唤‘邪瞳’,无面无目,只在头上生有一只邪眼,若是连眨三次,三界中一切妖魔鬼怪元神魂魄,都要无可遁形,故而才前来找寻。不知道婆婆可曾晓得?”

  “这倒未曾听闻。”广陵茶姥道:“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不过是为了采那‘雷鸣’茶而已,别的事情一概不管。”顿一顿又冷哼道:“你师傅真是老糊涂了,那魔王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还要你一人下山来查探?若是真的被你撞上了,岂不是害了你一条小命!”

  聂小生莞尔道:“多谢婆婆挂怀,晚辈感激不尽。只是师傅他如此做法自会有他的一番道理,他养我教我廿余个寒暑,待我实在好比亲生,哪里便会有心害我?两位师兄平日里也待我极好,只盼着早日寻出他二人的死因,若真的是那魔王所害,纵使拼了性命也该无怨无悔才是!”

  广陵茶姥沉思半晌,忽然大笑着竟连叫了三声“好孩子”。

  聂小生又叹道:“婆婆你竟然如此好茶,晚辈真是佩服得很呢。”

  “哈哈!”广陵茶姥笑道:“你不要忘记了,婆婆可是自号‘茶姥’呢,待会儿你到了婆婆住的地方,才真要大开眼界呢!”

  “怎么?”聂小生奇道:“咱们竟要去婆婆的家么!婆婆这样的高人,不知住在哪一座仙山洞府?”

  广陵茶姥道:“既然自号‘茶姥’,自然要终日与茶为伍了。乖孙儿,你何不猜一猜呢?”

  “晚辈知道了!”聂小生沉思片刻,抚掌道:“婆婆你莫非住在蒙山顶上,仙茶脚下?”

  “乖孙儿果然聪明!”广陵茶姥颔首道:“那个魔头既然躲避了起来,我看你也不用急在一时,先到婆婆那里品一品人间少有的香茗再说。”

  聂小生道:“多谢婆婆厚爱,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又“哎呀”一声道:“咱们走得匆忙,竟然忘记了付账,那店小二必定跳脚不已。”

  广陵茶姥一愣,忽又开怀笑道:“你这孩子,善心的未免有些过火。咱们已到了蒙山境内,难不成再跑回去找他?若是觉得不妥,日后还他就是了。”

  聂小生也不禁莞尔,口中急忙称是,低头瞧去,入眼之处果然有几座高山相连,山麓下茶园遍地,一片葱翠碧绿,她二人御风而行,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竟已行出了几百里。

  广陵茶姥扯了聂小生衣袖,径自往群山之中第二座高山而去。

  远远的早已看见了一处所在,两人收了法术落到地上,聂小生放眼瞧去,不禁心旷神怡。

  原来周围古木参天,花草遍地,中间有几棵茶树,数一数正好七棵,茶香与花香四处飘散,嫩芽与绿叶被阳光映照得光莹四射,果然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广陵茶姥看他满面惊叹,笑道:“世人找不见这几株茶树,只因他们认为该当去蒙山最高峰寻找,哪里会想到它偏偏在这第二峰之上?”

  聂小生颔首道:“婆婆果然有心,世人若都像婆婆这般好见地,这几株仙茶只怕早被洗劫一空了。”

  广陵茶姥大笑着走到一棵茶树旁,盘腿坐下道:“婆婆已经对这茶道苦心钻研了两百余年,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聂小生看看周围,竟然再无其他,不禁奇道:“为何这里连房屋都没有,婆婆你要住在哪里?”

  “修道之人,无不可为家之处。”广陵茶姥道:“‘床’不过是给世人所用,我又何须起居用品呢?有灵山仙茶相伴,纵使在这树下打坐至死也是乐事一件呢。”

  聂小生心道:“原来她不仅好茶,对这吐纳之术也懂得颇多,不愧是前辈高人。听她语气,竟似在这树下住了十二年,果然毅力非凡!”于是垂首道:“婆婆说得不错,晚辈失言了!”

  言罢也寻了一棵茶树盘腿坐下,试着将“归元心法”运行一遍,又依师傅所授方法吐纳一番。

  吐纳,顾名思义,吐故而纳新,乃是修道者呼吸天地阴阳、四时、五行之气,以求存正守一,神气华荣,乘物而升。

  方寸山的内功心法,乃是从《黄庭经》而来。其中也有讲到吐纳之术,需要与世绝逾,独居深山,避世隐居,修炼者还要保持平静的心境,做到恬淡无为无私无欲,抛去一切私心杂念和妄想,力求思想虚空,方才能够效果非凡。

  聂小生依照以往所学,少时已入了化境,心中无物,灵台空明,导引阴气上升,令阳气下降合会于丹田,又直上十二重楼,化为津液生于舌下,再漱咽至六腑之内,如此循环不止,自然可以固精气养神根。

  广陵茶姥看在眼内,不禁暗自赞他师傅本事高明,也不忍心打扰。

  原本还以为寻到了一个好徒儿,不想聂小生早已有了名师,她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对他喜爱的很呢。

  少时聂小生打坐完毕,只觉得神轻气爽,四肢百骸舒畅无比,睁眼瞧见她正沉思不已,奇道:“婆婆可是有什么心事?”

  广陵茶姥道:“婆婆正在想你方才捉住那丫头的一式呢。”

  “晚辈唐突了。”聂小生道:“还请婆婆不要见怪。”

  “婆婆怎么会怪你,喜欢都还来不及呢。”广陵茶姥笑道:“你用婆婆的武功胜了那老鬼的徒儿,给我大大的挣回了面子,婆婆现在高兴得很,真想将其余的招式也都传授与你。”

  聂小生站起身来,喜道:“只怕晚辈资质愚钝,领悟不了婆婆的妙招。”

  广陵茶姥道:“你若是资质愚钝,天底下只怕再也没人能学了。在婆婆的面前,又何须如此谦恭有礼?”

  聂小生本就觉得她亲切的很,闻言心内早已大喜,躬身道:“如此便多谢婆婆了。”

  “我愿意教谁就教谁!”广陵茶姥嗔道:“哪个用你谢了?”

  方才还好好的谈笑风生,一眨眼竟又面色大变,聂小生心知她脾气古怪,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哪里会知道,这老妪本就要将一身所学都传授与他,一想到他的师傅本领高强,又担心他会不希罕,生怕自讨个没趣,故而才说的冠冕堂皇。

  广陵茶姥端坐在茶树之下,正色道:“我虽然要教你武功,你却无须当我的徒儿,日后你师傅知道了也定然不会怪罪。只盼你能够唤我一声婆婆,再将我的一番心血发扬光大,我便心满意足了。”

  “是!婆婆在上,请受晚辈一拜!”聂小生言罢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响头,广陵茶姥喜笑颜开,口唤着“好孩子”急忙扶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