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第三十二章
作者:寒江幽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程云亭闻着九商发间淡淡的馨香,心中终于平定了下来。九商亦极依恋地贴在他的身上。二人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不去想未来路上将会有些甚么刀光剑影,不去想狐族长老们的刁难,不去想娘亲在冰牢之中所受的苦楚,不去想师傅当年为何在下灵毓山之后为何郁郁而终……这一对人儿,从一开始心中就有了太多的牵挂。

  不晓得过了多久,九商舒服地微微叹了口气,忽然跳起身来笑道:“明之!”

  程云亭唬了一跳,忙起身道:“你这是怎么了?”

  九商指着不远处的那小小阁楼,眼波流转,笑靥如花:“我二人实在是傻了,进了这番洞天福地,竟然连居身之所都不甚在意,看来真的是风餐露宿惯了!”程云亭也撑不住笑了,他携着九商的手,二人一道来至那阁楼前。只见那小楼十分精致,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般小巧玲珑,反而十分阔大雄伟。九商想到自己曾机缘巧合见过族人的一处屋舍,那般富丽堂皇,叫人叹为观止。那时年幼,只有暗自心酸的份儿,如今自己终于也有了一方容身之所。

  那阁楼中一应俱全。九商同程云亭四下里走了一走,只见书房卧房厨室一应都是按照人间的习惯。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曾因了日月光阴的流逝而变得陈旧腐朽,放佛在此间,甚么都能成为永恒。屋内的桌椅床榻,各类家什,均是上好的做工。

  龙凤雕花、牡丹雕花,雪莲雕花……九商细细地抚摸着窗棂,心想,这些都是母亲或父亲亲手雕上的吧?她甚至找到了书房里的一块沉香木镇纸,雕做一只极可爱的小狐狸的模样儿。九商细细地用指肚描摹着那小狐狸的眉眼,发觉竟和自己有九成像!

  程云亭搂着她的肩,温柔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九商点头,似乎又想哭鼻子。她一壁用手撑住脸,一壁低低地笑道:“我当年也是十分快活呢!如今看来,爹爹和娘亲当年都将我视作掌上明珠。”她爱不释手地翻转着看那小狐狸,越发觉得细微之处都雕得栩栩如生。原来自己小时候便是这样的!她忍不住又微笑起来。自己当时是这般的小!

  程云亭看着那小小的、活灵活现的狐狸镇纸,心中也涌起一股柔情来。二人在书房之中的软榻上缱绻依依,你侬我侬,九商只觉得好久不曾这般放松来开,捧着程云亭的脸,细细地吻住他那有些干裂的嘴唇。

  芙蓉庄里一片静谧,放佛只有山中流水注入湖泊的汩汩之声。屋内温情脉脉,娇喘细细。九商一时间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地,只晓得自己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明之还在自己身边,真好。这里不是迷心谷,不是狼族的崎木岭,这里是自己受了伤随时可以进来疗养的芙蓉庄,是娘亲留给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九商闭上眼,任凭那种柔情一点点将自己的心软化下来……

  九商和程云亭意外进了芙蓉庄这块福地,正是一片温香软玉之时。与此同时,厉荷正在一片沼泽旁恨骂不绝。“这般鬼地方,老娘要是晓得这山里头除了烂泥巴和毒雾,怎地都不跟着来!”厉荷愤愤地踢开自己羊皮靴上的泥团,借着山石之间的潺潺流水清洗自己心爱的鞭子。

  身边的柳臣安默默不语,只是专心清理刚刚猎得的一只野兔子。他一个公子哥儿,如今也晓得将野物褪毛去皮,借着一点儿山泉细细清理,足以见得是吃了不少苦头。那血腥味儿十分冲鼻,厉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念慈,你就不晓得往远些儿地方去?这般腥味儿,你想冲死老娘不成?”

  柳臣安懒得同她争辩些甚么。自二人从柔情坡摔下来之后,就一直在山间艰难跋涉。迷心谷对柳臣安造成的伤害倒不甚严重,只是他胳膊上的鞭伤还未痊愈,就一直被厉荷支使着呼来喝去。厉荷却着实摔得不轻,大伤元气。

  厉荷身为一脉单传的捉妖姬,虽大多数时间在四海之内奔走,四处捉妖风餐露宿,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是多一个人服侍自己,倒教她生出了隐隐的念头来,觉得有个人伺候着确实不错,便暂且留着柳臣安一条小命。

  厉荷询问柳臣安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柳臣安只道自己唤作念慈,其他的,一概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她又问柳臣安那些微末法术从哪里习来,柳臣安懒得答她,却怕这个一言不合就瞪眼甩鞭子的疯女人又使性子,只得含糊道,是一位云游四海的老道所授。

  厉荷瞧见柳臣安乖乖地拎着那只半剥了皮的兔子走远,心里总算舒坦了半分。可是,一旦想到云郎不晓得同那小狐狸到了哪里去,她又满心烦躁起来。她一时间寻不到借口去骂柳臣安,只得叫道:“你离开去那么远,可是想找个机会溜走?老娘且告诉你,从我眼皮下走脱的,普天下还没有那么几个!”

  柳臣安隐约晓得厉荷是个甚么身份。这进山之后的日子里,他自己联合着前因后果,也慢慢琢磨出来了,厉荷这番进山只怕是要为难胡家小娘子。因此他不独自逃开,倒也有些想跟着她,守着她的念头。这般一来,到时候万一碰上了胡九娘,他自可以出声示警。

  厉荷哪里晓得柳臣安肚子里的思量,只是一面懒懒地倚在山石上,等着柳臣安将烤熟的兔子呈上来。不比九商自小在灵毓山长大,他二人均不熟悉这山间的地形,自然也不晓得自己到了哪里,只晓得这一路上山间路途十分难走。他二人又真真是要食五谷果腹之人,加之均有伤在身,因此行程十分缓慢。

  柳臣安吃力地砌好一个简陋的石灶,默默念动法诀,好容易生出一团火来。厉荷在一旁瞧见,禁不住嗤笑。柳臣安倒也不以为意。他本就是一介凡得不能再凡之红尘中人,不靠火种不靠火石,能这般凭空引出明火来,对他而言已然极是满足,哪里还会在乎身侧这疯女人的耻笑?

  柳臣安找来两树枝,削得平滑后用力将那剥好皮的兔子穿上,架在石灶之上翻转。一时之间,他力道不曾把握好,几粒火星儿爆了出来,落在厉荷脚下。厉荷跳将起来,黛眉一竖,又要骂人。却闻到脚下的草在火星儿之下“滋滋”作响,随即一股辛辣味儿飘了出来。

  厉荷不怒反喜,俯身将那烤的半焦的草拔将起来,凑在鼻尖上闻了一闻:“念慈,这下咱们可有调味儿的佐料了!”

  柳臣安吃了一惊,看着这半只腿跷在石头上,拈了半枯的草沾沾自喜的厉荷。他这一呆,再看向树枝上的兔肉时,已然有一股焦味儿传了出来。饶是厉荷,也没了脾气,直接没好气地将柳臣安搡到一边,自己拔了脚下几株草,利索地去了泥,用那宽宽的叶子包住那底部有些儿焦的兔子来,熟练地在火上翻烤。

  柳臣安蹲在一旁,见她这一路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自是瞠目结舌。厉荷翻一翻美目,冷笑道:“念慈啊,你要学的可多着了!再者,以后手脚可麻利些,再出现今儿这般形状,莫要怪老娘的鞭子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