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行不是询问叶步影下落，而是直接上门要人。言语间是客气得很，却没有留多少回旋余地。

　　青月痕沉下脸，嘴角讥诮地弯起：“上次寿宴一别，青某对楼主可是记挂得紧。还请劳烦七音公子代为问好。”摘星楼主的秉性，恐怕容不得他胡作非为。

　　“若是七音此番可以带不守规矩的叶步影回去，楼主就一切安好。”七音笑得不动声色，心下却隐隐不安。看来这次想顺利带走叶步影会比上次困难得多，可他又不能贸然动手，一来不一定是青月痕的对手，二来他零阁阁主带众上门，于摘星楼不利。

　　“叶姑娘破坏了我教祭天，青某一教之主可得向我祭风一族交代。”

　　“这个自然，所以还望青教主海涵，让我楼主代为惩罚。”

　　“想必七音公子也知道，祭风内负责宗派庙堂的向来是沧陌，破坏祭天的事还得沧陌处理。”青月痕笑得和煦，目光触及身旁的殿下守备的朱颜一凛，道：“朱颜，请祭祀。”

　　教主不方便赶尽杀绝，沧陌却可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七音就见到了一年没有现身的祭风祭祀沧陌。灰发紫眼，形同妖物，每行一步都非常和缓，像是担心脚下有陷阱似的。一年不见沧陌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一步一步，沧陌停在殿中，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垂眸冷笑。

　　“公子七音？”

　　“是。”七音本是坐在殿上客座的，见了沧陌站了起来，才打算靠近却被他身旁的侍卫拔刀拦下。

　　仔细打量，才发现沧陌的眼神涣散，虽是低着眸却也没有停留在某一点上，反而像是看着遥不可及的某个地方。难道……他看不见？

　　“你来带叶步影走？”

　　殿上静默了片刻，沧陌终于开了口。语气之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对于这个和叶步影有前缘匪浅的人七音是忌讳的。还记得一年前，凌家老宅沧陌发誓恩断义绝，如今叶步影落到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是。”

　　“已经走了，”沧陌突然抬起头，眼底碎光一片，轻道，“就在今天中午。”

　　“你说什么！”

　　走了？怎么可能！哪怕她是祭风教曾经的教储，也不可能轻易脱身，更何况青月痕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未及自己地位的人！难道她已经……

　　座上的青月痕也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却隐忍着不发问。

　　七音激动之余想上前细问，却被侍卫拦下，一心急剑快出鞘，目光游离了一会儿还是松了手。不可以动手……

　　“信不信是你的事，叶步影的确在刚才离开了祭风教。”

　　淡然扔下一句，沧陌不多作纠缠，转身离去。留下殿上满目惊诧的人。

　　处死破坏祭天的人理所当然，沧陌没有必要说谎欺骗。这么说……叶步影真的已经活着出了祭风教？

　　“如是，七音告辞。”

　　七音离开祭风教的时候正是傍晚落霞满天，苍穹万里。

　　忽闻一声惊鸣，透彻天边。抬眸望去是雁过留声。纵有骏马可行万里，仍然少了对翅膀，扬鞭无用，及城郊时已不见了雁影。

　　万里晴空好。

　　沧陌在回到祭祀府邸的时候已经难掩疲惫，却还是忍痛摸索着去了已经被封的凤神殿。

　　索性夕阳还在，依稀可以辨路。雁鸣时分本能仰头，却只看到夕阳隐隐光辉，伸手虚空一抓，果然还是虚空，不由扬起苦涩的笑。

　　凤宫如记忆里的清冷，从温暖的室外一下子进到里面沧陌忍不住有些发颤，却也无可奈何。从今往后，得习惯一个人采凤神花解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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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前教主的是流絮和青月痕，流絮已经死在你手上，你的仇人只有青月痕而已。

　　你可别忘了你身上的是凤神血脉，是我祭风一族世代守护的凤神血裔。祭风教一族于你无仇。你若连祭风一族都要牵连，沧陌会拼死一搏！

　　如果你抱着必死之心，不如和我做个约定可好？我请求……”

　　那日，在沧陌眼底的蔓紫就快将她缠在的时候，他放了手，让她离开。

　　只是有条件而已。

　　夕阳西下的时候，叶步影已经到了城里，却是反方向的另一个城市。摘星楼势力之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何怨，沧陌只说他落到了青月痕手里，却不知道青月痕怎么处理他。

　　此番再见天日，却不是一人上路，她身边多出的是此刻正吃力地抱着她腰的红衣娃娃。沧陌说为了防止她反悔放的眼线，可任谁都知道落儿这副样子，哪里像是眼线？反倒像是带了个孩子出门踏青。

　　“好、饿……”

　　软绵绵的腔调，不止一次发出不满。叶步影想象不出就在不久前出祭风地牢时她还是出手狠绝不留活口。这个孩子，究竟是人还是妖？

　　“你吃什么？”路上路过果林，却不见她喊饿，怎么这会儿……

　　听到叶步影询问，落儿眼眸一亮，眯眼笑。

　　“血……”

　　落儿是妖。叶步影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正好是到达县城的第三天，落儿饿得几近晕眩却不肯吃饭时。

　　当时的落儿正埋头在她割破的腕间****，像一只小兽一般闭着眼，神情霎时单纯，却做着让人发麻的事情。

　　刚才听她喊饿说要喝血，还以为是像当初沧陌中****一般靠她的血解毒。此时落儿这副模样倒真的像是饮血止渴。

　　“落儿，可以了么？”不知不觉，那埋首在她腕间的红衣已经过了很久，叶步影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刚才分神，不知道落儿到底汲取了多少鲜血，“你再喝下去，我可能负担不起……”

　　落儿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叶步影等了许久不见落儿有所行动。脑间昏昏沉沉的状况愈演愈烈，无奈之下想伸手推开她，手却在触到落儿身上的时候倏地缩了回去。

　　落儿的身子竟然烫得吓人。

　　明明刚才还没有异样，此刻居然如火灼烧一般让人触碰不得。烫到不能接触，不是常人发烧可以达到的。

　　“落儿！”

　　落儿闻言缓缓抬起了头，眼里竟是一片混沌的紫，盯着叶步影的眼光灼灼，忽的站起了身。一身松松垮垮的红衣就拖沓着垂了下来挨着地面，手被袖子遮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就只剩下脑袋不被红色覆盖。不足腰的个子，却仰着头盯着叶步影的眼一动不动。愈是盯得久，眼色愈发转紫。

　　这副样子让叶步影惊心，莫名排斥，说不出道不明。

　　“你是谁？”见她久久不做声，叶步影不知怎的冒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