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灯亮到很晚才灭。那一日过去，苏州就开始下雪，沸沸扬扬的雪持续不停的落在苏州的土地、房屋、河流、花木上。苏州的人蜂涌而出，大雪赏景，成为一时风尚。苏州下这样大的雪实在是少见。

　　外面下雪，天湿路滑，柳氏不敢出门，三日里一直窝在屋里，幸好有蒋衡一直陪着，倒也幸福快乐。今日，蒋衡出去摘了带雪的梅枝，插到白色的汝窑花瓶中摆放在柳氏的床前，娇艳的梅花挂着颤巍巍的白雪，带来一丝清冽，驱赶走屋里的烦闷。

　　坐在窗前赏了一会儿雪，两人合力画了一副雪景图，柳氏感觉自己今日精神很足，扶着蒋衡的手在屋里慢慢走动起来。

　　“清越，你说她们两个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清越是蒋衡的字，除了老太爷、福叔外就只有柳氏知道，柳氏总喜欢在没人的时候这样叫，会觉得自己和蒋衡两个人之间非常的亲近。

　　“要我说啊，最好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这样我们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若是两个儿子就有点太淘气了，怕是闹的很，若是两个女儿那就好，想象两个一样的女儿乖巧可爱的样子，我就觉得美的很。”蒋衡说着，脸上满是向往。

　　瞧着蒋衡，柳氏笑了出来，“人家都盼着多子多福，你到是觉得儿子闹腾，真是的！”

　　蒋衡最喜欢柳氏现在这样娇嗔的看着自己，却忽然看见柳氏的脸瞬间痛苦的邹成一团，“芙儿？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啊？”

　　“疼”

　　“来人，快来人，叫大夫！”蒋衡一把将柳氏抱起，慢慢放到床上。千碧几个听见声音冲了进来，看见柳氏的样子，慌张的说着，“夫人是要生了吧？是要生了！”说完，紫苏当先跑了出去，去喊产婆进来。

　　“二少爷，夫人怕是要生了，产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要把夫人挪到产房去。”千碧冲到蒋衡身边惨白着脸，故作镇定的说着。

　　蒋衡看见柳氏痛的流汗的脸，心疼的厉害，二话不说抱起柳氏就往外走。冲进产房，把柳氏放到床上，此时紫苏带着产婆已经赶了过来，蒋衡被产婆推了出去，产房的门闭上，挂上了红色的丝绸。

　　一盆一盆的水端进去，参汤，吃食也在不停往里面送，不间断的痛呼声响在耳边，蒋衡就站在院子里，笔直的像一颗松树，任由一片片雪花落在身上，从下午到傍晚。老太爷得了消息，在书房坐不住，不顾规矩带着大夫进了雅襄院。

　　一进去就看见孙子站在那里像一个白人，满头满身的白雪覆盖，老太爷顾不得问孙媳妇的情况，自己接过福叔手里的伞撑上，催赶着福叔去把孙子身上的雪扫落。

　　“祖父？”蒋衡被惊醒，转头看见老太爷，蠕动着嘴唇唤了一声。

　　“她们人呢？嗯？怎么每个人管你！”老太爷气愤的喊着，就算孙媳妇生孩子是大事，也不能满院子的下人看着主子站在雪里没人管呀！

　　“祖父，不管她们，芙儿忽然就发动了，别说她们就是孙儿都被吓蒙了。”蒋衡从刚才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看见老太爷身后跟着的大夫提着药箱的手冻的有些发红，给大夫撑伞的药童更是看着缩手缩脚的。

　　“祖父，您身子不好，万不能因为孙子的事受了凉，还有张大夫，劳烦您赶过来了。”蒋衡请了老太爷和大夫进屋，有那机灵的丫鬟反应过来沏了茶端上来。

　　老太爷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孙子有些湿了的衣袍皱着眉说道：“你先不用管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是。”蒋衡出去，遇见了得到消息从产房里出来的千碧。“二少爷，都是奴婢们失职，一时竟慌了神........”千碧还待要说什么，被蒋衡打断。

　　“无妨，你们照顾好夫人就好。夫人怎么养了？”蒋衡进屋盯着千碧问。

　　“夫人很好，产婆说夫人的宫口已经开了，孩子也不大，应能顺利生产，只是毕竟夫人怀的双胎又是足月，夫人的底子就是再好也要比平常的妇人生产要困难些。”千碧说着二少夫人的情况，想着产房里二少夫人疼得满头是汗的样子心里像是有一块儿大石头压着。

　　蒋衡换了衣服回去和老太爷一起坐着等待，千碧留在院子里稳住下人们的情绪，到了饭点，丫鬟把饭摆到老太爷和二少爷等候的屋子里，却也无人动筷子。大夫到是饿的不行，却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众人这一等就等到了夜间。半夜里情况突然急转直坏。

　　“二少爷！老太爷！夫人，夫人难产了！”丫鬟紫苏从产房里跑出来只跑到蒋衡这边，“夫人流了好多血，产婆控制不住了！”紫苏喘着气断断续续说着，含着浓重的庇荫和颤抖。

　　“嘭！”门被蒋衡一角踹破，提着大夫的衣领，蒋衡僵硬着脸冲了出去，走到产房门口将大夫丢下，“进去！一定要保证我夫人的平安无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管会有什么后果！”

　　张大夫被蒋衡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又为接下来听到的话感到惊讶，心里有些感动，便点了下头提着药箱进了产房。

　　蒋衡站在门外双拳紧握，双目怒睁。柳氏的叫声几不可闻，一盆盆的血水被丫鬟端出来，蒋衡看到后吓的哆嗦。

　　时间难熬，天已微亮，产房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出来了，大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老太爷和福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站在蒋衡的旁边。

　　时间越长越感觉害怕担心，和刺骨的寒冷，蒋衡忍耐不住了，提步冲向前，一把将门推开，就对上了双手沾满血，一脸疲惫不堪的张大夫，蒋衡的心瞬间掉到了谷底。一瞬间一声响亮的啼哭从里面传了出来，蒋衡抬头双眼发热的望进去，像是一个开关，一声接一声的哭声在屋里响起。

　　“幸不辱命，二少夫人生下一对儿千金，母子平安。”张大夫疲惫的声音透着难掩的喜悦。

　　蒋衡感觉从推开门看见张大夫到听到女儿的哭声这一瞬间在当时自己的感觉里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哈哈哈哈”蒋衡放声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