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后来,我有多年不与你们白家再有联系了。后来遇上大轰炸,周围百里化为焦土,自然白家的祖坟也毁于一旦。
白而瑞再次求助于我,我便根据阵眼所在,为他指划了这一片所在。只是当时政府不再允许大肆修坟等事,所以他便索性请了西洋人来建造了一片别墅,将阵眼隐藏其中。”
也就是这一次,我发现那阵法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才明白自己那晚酒醉后不知怎地帮白家改了阵法,布下凶狠之阵。吸四方盈气,以冲纳你白家福根。这种亏天地平衡之事,实是大损大害。于是,万般无奈之下,我与你太爷爷交换誓约,做你白家五代供奉,保你全家,以换得你白家终身不起这煞阵。当时,我也只当如此,一切都做了妥帖的安排。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当时我闯得祸不仅于此,而是害了人。我那一晚一定是口无遮拦,将一切都告诉白而瑞,如想永护白家,就请纯阳之人托阵,纯阴之人守阵,或反之亦可。
你现在这样,一定是你大哥信以为真,将你……唉!”
说到这里,吴子刀狠狠地一跺脚,“你们白家几代,倒是一般模样,你太爷爷用酒骗我布下煞阵,断他人生机,你们父子也用酒来诓我实话……罢了罢了,说到底,都是我自己的错,都是我这嗜酒如命的毛病。我……我……”
吴子刀再次沉浸到巨大的懊悔之中去了。沉寂片刻,吴子刀一击大腿,“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小老儿犯下的错,已经覆水难收。现在,这个烂摊子还是我来收拾吧!”
说着,他突然面容一皱,“噗”地一口吐出血来,直喷到罗婆婆的身上。
我大惊,这不是简单的咬破舌尖,而是集他多年修炼精华的心头之血。虽然只这一点,却抵上他毕生的修炼了。看样子,这吴子刀是决定舍身了。
那一口心头血喷在罗婆婆身上,果然有了变化。只见罗婆婆手臂上那一匝匝难看的青藤,在一阵淡色的波光中,渐渐散去。
“我误你一生,现在虽然破了此法,但也不能补偿你多少。如有一天到了下面,自然有人来找小老儿我算账,我必将用三生赎此罪孽。只是,后面的事情,要烦请你帮我这老头一把,小老儿能力有限,两事只能择其一,现在我不能独力成闭阵,还请出手相助。”
吴子刀苍白着脸色,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罗婆婆手臂上那“困身咒”正在渐渐消失,化为薄烟而去,不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罗婆婆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直到今天她彻底明白,这件事情吴子刀也算是无辜。不过同样被“报恩”两字拖累,叛出师门,浪迹江湖,一再被人利用,犯下大错。一切归根到底,还是她那位大哥贪得无厌,想保白家万代永昌。
想到此处,她不觉有些灰心,多年在憎恨在今天竟然也淡了几分。仇恨变成了惆怅与无奈。自从她那位大哥去世后,她只能将满腔憎恨全部转移到吴子刀身上,否则她如何熬过这漫漫岁月?这么多年中,她无时无刻不在幻想有朝一日再遇那位供奉,她要问问他,究竟为何要陷她于如此境地,他这个修行人到底修得什么身!
但是世事和她开了一个荒诞的玩笑,她憎恨的不过是同样被利用的人。
罗婆婆闭上满是皱褶的眼睑,心底一片茫然,这一生,她到底该找谁人来补偿?
她垂首不语,欲哭亦无泪。
最后,她只有苦笑一声,带着无尽地悲凉。
站在角落处的白珏荟听到吴子刀要关闭此阵不觉以手握拳,双唇紧闭。虽然吴子刀已经讲得清楚,所谓宝贝原本是他从他那师傅处偷来的,但在白珏荟眼中,既然放在了他白家祖坟之处,自然现在这宝贝就是白家的,怎能让这小老头说关就关,由他做主?只是,这小老头到底有多少本事,他一介凡人不知是否有把握能打败他。所以,他只能一人在一旁暗自焦急。
这时,正席地而坐的吴子刀“咦”了一声,忽然目露惊疑,长身欲起。原来,本来应该已经解除的“困身咒”的最后一圈,忽然亮了一亮之后,忽然全部灰暗了下来,深深地再次攀附在罗婆婆的手臂上。
“这是怎么回事?”吴子刀不能相信自己的眼角,使劲地揉了一揉,发现并非眼花,来不及站起,就这样以膝代步急爬几步,来到罗婆婆身边,一把拉起她的胳膊仔细端详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这符咒是我教给你大哥的,不可能连我都破不了。”吴子刀喃喃道。
罗婆婆倒不似他一般惊讶,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一切自有定数。
吴子刀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突然举手一点自己眉心,“哇”地一口,一口黑血喷出。人随之一歪,面容顿呈死灰。只是有一股强烈的意念支撑着他强自拉住轮椅的转轮,眼珠子死死盯着那黑血之下的最后一匝“困身咒”。
“你,这是何苦?”罗婆婆看着吴子刀只有出气,无有进气的模样,伸出手支撑住他本来就已瘦小,现在越发萎缩的身体。
吴子刀却什么也听不进,他只是死盯着那一处的变化。
但,他失望了。
最后一匝“困身咒”毫无变化。
“怎么会?”吴子刀终于瘫软在地,嘴角汩汩地流出血来。
我知道没办法再袖手旁观了,这小老头虽然屡次喝酒误事,但他至少勇于承认错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这里。
我从通道口闪身而出,抢步到老头身边,一把糖果先塞了进去。
“海笙。”做在轮椅上的罗婆婆看见我,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表情,“你来就好,你来就好。”
我刚伸出手想拍一拍她的胳膊,忽然一人猛地窜到罗婆婆身边,一刀再次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想干什么?”我不耐地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