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脸上满是不屑表情的关来宏，这个埋在地下的本尊，此刻是否也像他的假身露出嘲讽的表情？

　　“你还真是不遮不掩啊。竟然就这样合盘托出了？你不怕我将这些话散播出去么？虽然现在你们散仙势力庞大，但是不要小看人类的韧性。世界上有太多强悍的物种，但最后还是毁灭在了人类的手中。”我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他们一旦明白你们的打算，你以为还会多少人类服从你们的这些虚假统治？”

　　“我当然怕啊，不过更怕你死了都糊里糊涂的。”关来宏轻轻一笑，“更何况，这里便是你的死地。进了这里，还能随心所欲么？我虽然只是假身，但也是你对付不了的。”

　　这句话话音一落，忽然一道亮光出现在他掌中，一根模样怪异无比的武器出现在他的手中。无数道气息便突然暴起，从他手中开始急速喷出，将祠堂中的天地元气搅动震荡，就如无数条细小却冲力十足的小湍流，将一江大河搅了个稀烂。

　　空间变得有些窒息，气息变得锋利如刀，无情地割着此地所在的每一个人的肌肤，带来灼痛的感觉。不仅如此，很快一股巨大的压力似乎从天而降，连空气都变得凝重如固体一般，化为沉重不可抵的巨大碾磨工具，似乎想将这里的所有一切碾压成粉。

　　一上手，他似乎就不打算给我留一点活路。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这股压力，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很可怕。我知道，这是白天发生的不知何种变故带来我本身的实力增长，恐怕这一关就难过。

　　打架对我来说一直都是肉搏战，我不擅长使用武器。更何况一直适手的武器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还要经过更艰辛的炼化。后来在我所处的世界敌人越来越少，几乎凋零不见，所以我们也不再需要特别的武器来保护自己。往往抬手间便将那些不经看的家伙给消灭了。

　　没有锋利如破竹般的杀器，似乎在局面上有所弱势。但是老头子曾经说过，虽然我两手空空，但好用的武器却一直跟随左右，那便是我的左手。这条看似不堪一击的肉体，因为靠近那颗古怪的心脏，就会变得格外强大，甚至格外危险。

　　更何况，现在并不是我一人在战斗！

　　将小狐狸塞进我的怀中，让它紧贴着我左边的胸膛。我能承受这压力，它未必能。越是靠近心脏，它承受的压力便会小很多。

　　左手开始灼热，散发着越来越强大的杀气，让这座祠堂里狂流的暴怒气海中，杀出一股不可抵挡的激流，将这一派气息撕扯开来。

　　关来宏的眼睛一眯，似乎平静自信的脸色上，闪过一道别样的气息。他似乎感觉到了我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好对付的人。

　　我的左手，握紧成拳。

　　一股暴戾而出的狂风，无数比他释放的更强的气息冲指间的缝隙中喷薄而出。拳为引，身随动。我硬生生在这片可怕的压力之下，就好像破海踏浪而来的一道闪电，誓要将这一片压力撕个粉碎。

　　关来宏双手一紧，那把古怪的兵器瞬间横向，只一刹那，泰山压顶的重力便扑面而来。

　　在他看来，拳头再强大，也不可能将这股凝重如山的空间打出一个洞来。他脸上泛着狰狞的笑容，想来一定是想看看我这只肉拳在下一刻被碾压成齏的画面。

　　可是，他一定会失望！

　　我的拳头并不只是拳头，至少不是他想象中那么肉菜的拳头。而他的空间也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沉重，至少在我面前还有一大片区域能让我的拳头畅通无阻。那里，是他看不见的驺吾为我撑起的一片天空。

　　一只能切断所有气血元气的拳头，和一片只有我能你却不能的遮蔽，注定这位假体关来宏今天会死得比谁都快，比谁都难看。

　　他的脸色在瞬间起了变化，因为他看见我的身形消失在眼前，半秒后便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前。他惊骇于我恐怖的速度，刚想举起手中的怪东西抵挡，但我突起的中指关节已经触及了他的脸。

　　虽然他只是假体，却一样有血有肉，有温度。

　　瞬间，一片血雾暴起。

　　碎裂的不止是面门，而是整颗头颅。由于冲击力的惯性，最先碎裂的却是他后颅骨那块最坚硬的地方。就好像在极慢速近似静态的图片中，一颗高速的子弹，穿过一颗西瓜时的图片。鲜红的汁液、带着肉囊的西瓜，被巨大的冲击力一爆成稀烂。

　　一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从半空中跌落，摔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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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力顿去，那些细碎锋利的气息也同时消散无形。

　　不过几秒，一切便结束了。

　　快到连我都咋舌。

　　失去生机的尸体在极短的时间里，忽然起了无名之火。渐渐燃起的火焰将这具身体整个吞没。黄色的土层上，形成了一道人形的诡异边际，似乎想告诉他人，这里曾经有一个死去的人。

　　前一刻还在蔑视我，狂言此处便是我葬身之地的假关来宏，现在却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被杀死的假体的最后下场么？

　　左手上那种黏稠的感觉也同时渐渐消失，等我发觉抬起手来，正好看见最后一滴血液在我那只剧烈颤抖的手背上蒸发消失。

　　“假体，本来就不存在的意思么？”我看着恢复光洁的左手，仿佛前一刻那一次战斗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我沉默地观看这灰飞烟灭地一切，心头却一阵古怪的迷茫。

　　“驺吾，我好像变得太强了。”我轻声对收拢身形的驺吾说道，这种剧烈的变化，我不知是福还是祸。我感觉到了一股从来未曾拥有的强大力量充斥在我周身，在我的血液中，在筋脉中恣意奔腾。我的左手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这种颤抖的频率虽然在缓慢降低，但我心头的惘然却越来越浓。

　　只一拳，不仅超过了他的想象，更超过了我的想象。我依旧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还有巨大的余力，似乎还想要继续。

　　难道，我体内真的有一股从未知晓的禁锢控制着我的力量，而现在，这股摆脱了全部禁锢的力量，正在四处激荡，甚至隐隐有超越我控制的意图？

　　“你难道不知道？”驺吾对我突然的感慨有些奇怪，“今天这不过是小菜一碟，再厉害哪及得上你那次轰塌了半壁小岛？”

　　我抿了抿嘴，那一次真的是最厉害一次么？不是，最厉害的那一次，一直被我深深地藏在心底，一片巨大惶恐之地。

　　“可能就是这股力量太过强大，要么有人怕危急你自身，要么有人不想你有这么大的能力。反正你就是被他们圈禁住了。现在这股力量再次被释放开，就像万年洪水一直被阻挡着，现在忽然开闸，就看你自身这道堤坝够不够强大了。”

　　要么控制洪水，要么被冲垮坝身，这两种皆有可能。

　　“不过，如果你死了，这具身体就归我所有。”驺吾继续平淡地说道。

　　我用右手握了握战栗的左手，抬起右脚虚踢一脚在驺吾那没有实体的身上。

　　“想得美，老子这具不老金身就算被人开七八个洞，老子都不会死。”

　　“纠正一下，我觉得你还是自称老娘比较符合我的审美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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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驺吾的几句玩笑，让我暂时放下这股惘然之感。既然相同了这股力量的去想，那么再多的忧虑也是无用，现在只有学会小心地控制它利用它，才是唯一我要注意的。

　　一股不知何处来的风，卷走了地上燃烧殆尽的尸灰。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关来宏的假体被我消灭了，但一切似乎又陷入了僵局。藏身地下的本尊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似乎没有接下去的动作，祠堂内再次恢复了古怪的平静。

　　既然他是仙人，想必能力也是极为卓越。他没理由就这样让我在他的地盘上为所欲为。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他都不出现。甚至连这个假体，似乎也只是象征意义上的阻拦。

　　难道他察觉了我现在的实力已经不是当日吴下阿蒙？

　　我从怀中将小狐狸再次抱出来，将它放在应该是洞口的地方，试图让它感觉到它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可是，小狐狸再次让我失望了，它似乎对这个地方不感兴趣，只是一心想从我的腿上爬上来。

　　我叹口气，俯身将它抱起。我离开不过大半日，它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在无情地流逝，我和宗义约定的半个时辰，可是眨眼便过。如果这个关来宏一直藏身不出，就会是一个大麻烦。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不过是在做无用功，你还要继续帮他们？”驺吾忽然发问。

　　无用功自然是指即便宗义他们能一举成功，但最后还是会毁灭在来自这股势力的剿灭中。

　　我略一停顿，最后才缓缓说：“知其不可而为之，所以他们才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我们这些妖怪恰是太懂得进退，太懂得趋弱避强，所以即便最初比他们强大，最后也不得不被他们超越。”

　　“你一直很欣赏他们。”

　　“应该是敬佩。”我说道，“所以，我们一直在人间，假装自己也是人类。”

　　“我们？”驺吾迷惑了，“你在说谁？”

　　我摆摆手，这些问题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以后吧，有机会我会和你说。”

　　现在的问题摆在眼前，关来宏他是准备做个缩头乌龟。他清楚只要他在一天，这永璥城就永远不可能改旗换旌。而我现在的问题是绝对不能让这只乌龟永远缩在他的盔甲下。

　　怎么办？

　　我总不可能地鼠挖洞，将这里刨个便。就算我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也未必有效。因为这种洞口可能根本不在现实的坡地上，必须要依靠特殊的启动方式。

　　我绕这区区百步便能走完的坡地，心头万分焦急。

　　忽然，我的目光落到了那片密密匝匝，似乎无边无际的树海上。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如黑夜中一簇小小的火花绽开。

　　我跳了起来，大喊道：“驺吾！帮我砍树！”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扑向那些看似成海的树林，挥起拳头，一拳一棵，利落无比地劈起树来。

　　驺吾微微怔了怔，但马上想明白了。

　　宗义无意中说过，关来宏作为七十二洞木属弟子，这些怪树便是他的本源。所谓本源，就是要依靠这些树木给他源源不断地传送力量。如果将这片树海毁去，那几乎就是要了关来宏的本命。他岂有不现身的道理？

　　我的动作极快，反正我现在愁得是这股力量还有大量余力，与其让我花费其他精力来控制它们，还不如将它们发泄在这些树上。

　　如果此时有人在我们的头顶上俯瞰，便能看见这一片密林在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成片地倒下，扬起滚滚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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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声，伴随着恶臭随风而来。

　　我没有停下毁树的动作，在那条恶狗出现前，能毁掉几棵便能多少减弱一些关来宏的实力。但目光开始警惕这股恶臭的源头。

　　刚才尚显普通的山坡忽然一阵颤抖，平缓的土地忽然出现大片龟裂。一股股稀薄带着恶臭的白烟从这些缝隙中逃逸而出。

　　“来了！”

　　我知道这只恶狗不仅臭气难闻，更长得一付令人作呕的嘴脸。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再次看见它，我还是被膈应到了。世界上还有比它更难看更恶心的生物吗？

　　它既然名为白头犬，那些密密麻麻，就算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也一阵阵地难受，更何况这些狗头还在上下蠕动，或大或小的口中有腥臭的唾液垂涎而下。尾部那一条条毒蛇也比上次看见得粗壮地多。

　　虽然看着让人恶心，但我却一刻也不敢将目光从这只恶心的狗身上挪开，因为我发现了一项让我担忧的景象。现在它的头颅明显要多过上次我见到的情景。

　　“你说过它受了伤，现在是不是代表它的伤已经好了？”我通过心灵与驺吾进行着对话。

　　“应该还没有全部修复，它现在一共有九十一颗头颅，如果真的等到它百分之百的修复了，这东西很麻烦。”驺吾回答，“不过现在，哼。”

　　“你竟然还真去数这么恶心的狗头。”我心底佩服这家伙闲心和算术一样出类拔萃，“我倒不怕它多长几颗脑袋，就是这味我快受不了了。”

　　“你不要小看它多长了几十颗脑袋，一颗头颅就是一分功力。上一次它只有一半的功力都不到，实力更是大打折扣。今天恐怕就没有上次那么容易得手了。”驺吾解释道。

　　“看出来了。这次比上次臭多了。”我尽力闭气道，“可惜我手上没有打狗棒，现在要拿我的左手去劈它，我怕我的左手会烂。”

　　驺吾没理我又冒出让它听不懂的冷笑话，只是将透明的巨大身躯将我挡在身后。它低俯下身声，前爪牢牢地抓着地面，喉咙口传来低沉的咆哮声。

　　“原来你的真身是狗么？”我依旧忘不了嘲笑它一二。

　　我能看见驺吾此刻的凶暴模样，但是百头犬却看不见。但是它毕竟也算是一种神物，天生便有奇特的感知能力。虽然看不见，但它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它的面前有一个可怕的东西正拦住它的去路。

　　它顿时凶相毕露，近百张的口中露出了锋利的犬牙，近百双的眼睛里充满了血红的杀气。它看不见驺吾，却不妨碍它朝着驺吾的方向龇牙狂吠起来。

　　这疯狂的吠叫声将我怀中的小花给吓坏了，隔着布料我能感觉到它小小的身体在颤抖。这个小家伙就好像人类患了失忆症一般，就好像自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见到狗就怕成这样，连它自己有的本事也忘了个干净，要知道以前它可是敢直面冲撞这只恶狗的。虽然受了重伤，但绝对不会胆怯如此。

　　我离开的这大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要不要兵分两路？解决掉它，要花费你多久？”我看了看那只恶狗冲出来而再次显露出来的洞口，那里幽暗不知去所。我的想法很简单，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不能在这里再虚耗时间。

　　“你先去，一会儿我就能追上来。”驺吾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嫌弃它太臭了么？”

　　我点点头，“那就辛苦你啦，下一次换我帮你解决一次麻烦。”

　　我朝那个洞窟跑去，那只恶狗一看我要绕过它进洞，立刻朝我扑来。

　　“小家伙，陪我玩一会儿吧。”隐身的驺吾一巴掌便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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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身后“呜呜”的狗吠声，我多少有些同情这只狗。虽然往常只有它欺负别人，但今天遇到了实力暴涨到爆表的驺吾，估计它得不了什么好下场。

　　我带着小狐狸一路往洞里走，但是越走便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停下了脚步，手掌触摸到了洞壁。

　　“奇怪。”虽然黑暗不见五指，但手指上的触觉却是不会骗人。手指间干爽之极，似乎连灰尘都没有沾上多少。要知道上一次来明明还是满脚的泥泞，洞壁上更是苔藓污垢。

　　我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蓝光从眼眸上泛过，借助驺吾的能力，我睁开了真实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