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鹦鹉姑娘、姑娘不停地叫着，又有秋风不时地将窗屉子吹动。

　　玉姑姑眯着眼又看了一回那画，笑问：“姑娘是打什么时候做这梦的？”

　　林舍儿小心地招手叫玉姑姑侧耳，“是打病过之后就有的，生怕太姨娘挂心，于是就谁没没对说。玉姑姑也不许跟旁人说。”

　　“奴婢知道了。”玉姑姑笑道。

　　林舍儿一笑，随即将画卷收起，忽地回头问玉姑姑，“姑姑见多识广，不知姑姑可见过谁家的园子里有一颗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谁家会有那东西。”玉姑姑笑道。

　　林舍儿摇头道：“不知怎么，进了一回宫，就又多梦了一样东西。也不见旁人，就见一池水，水里没有鱼也没有荷叶浮萍，那歪脖子树，就倾倒在水上。”

　　玉姑姑笑着说不知，心道回头叫人去察看察看。

　　林舍儿又与玉姑姑胡乱说了些宫中见闻，便送玉姑姑出去。

　　待到玉姑姑出去后，林舍儿拿了银勺子逗弄鹦鹉，心里盘算着玉姑姑来此试探一番，能叫宁瑜做出什么举动。

　　过了一会子，芍药回来了，对林舍儿道：“姑娘，前儿个梅姑娘是叫人捎信回家的，先前也不见她家捎信过来。上回梅姑娘还说家里有事找她，只怕是她自己心里有事，诚心要找借口回家呢。”

　　“只怕就是这样。”林舍儿道。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奴婢就说梅姑娘好端端的在自己家里，跑到咱们家来寄人篱下做什么？”芍药笑道。

　　“别说了，权当不知道吧。”林舍儿嘱咐道。

　　芍药点头应声是，林舍儿半日不见玫瑰回来，却见一串红风风火火地从院子外跑来。

　　林舍儿心一跳，心想该不是玫瑰惹了事情吧，于是问：“你这样匆忙做什么？后面着火了？”

　　一串红进来，脸上红成一片，但看着不是惶恐，乃是兴奋的，“前头红太姨娘跟太姨娘的丫头细雨闹起来。细雨去二夫人那边领针线，就见红太姨娘挑挑拣拣，将太姨娘的那一份拿了，嘴里还念叨着反正太姨娘不用。细雨心里气不过，跟红太姨娘说了两句，红太姨娘就摔了东西，扯着头发嚎叫起来就往细雨怀里窜。细雨急昏了头，就跟红太姨娘闹了起来。偏偏老太太、二夫人又去敬安王府，大夫人又病着，三夫人是个不管事的，就也没人拦着。玫瑰是喜热闹的，见细雨被欺负，也就赶上去跟细雨一同闹了起来。”

　　林舍儿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因又想，往日红太姨娘贪小便宜，时常拿了万太姨娘那边的针线，也不见闹起来，何至于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于是细问：“那针线可有什么特殊的？祖母那边断不会缺少这些东西，怎么就闹了起来？”

　　一串红怔住，半响咕哝道：“奴婢去时就闹了起来，也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闹的。”

　　林舍儿看她一眼，叹息道：“罢了，我去祖母那边，你们两个去瞧瞧玫瑰，别叫她被人欺负了。”

　　“是。”一串红、芍药应了。

　　林舍儿与牡丹向外走，兀自去了万太姨娘那边，心知便是其中有什么蹊跷，此时万太姨娘跟林老太爷僵持着，依着万太姨娘倔强的性子，定不会将实情说出来，如此，反倒更会让林老太爷误会。

　　主仆两人到了万太姨娘院子，就见万太姨娘跪在佛像前卜卦。

　　“祖母。”林舍儿唤道。

　　万太姨娘回头，笑道：“是个上上挂，我就知道是你要来。”

　　林舍儿在一旁跪着，看着万太姨娘的脸色，小心地问：“祖母可知细雨跟红太姨娘闹起来了？”

　　万太姨娘道：“闹就闹吧，她不知尊重，怪得了谁啊？”

　　“话也不是这般说。先前红太姨娘沾了这些小便宜，祖母都不与她计较。细雨也不是那等轻易动怒的人，怎今日就闹起来了？”林舍儿问。

　　和风见万太姨娘闭着眼睛不说话，忙道：“这是有些日子的针线了，前头二夫人那边有事耽搁了，就没有发下来，如今挤在一起发，许是瞧着就多了。红太姨娘见了，心里才气不过。此外，前头也给了二夫人银子，叫她吩咐人一路替太姨娘多买些贵重好看的蜀线，怕是今日也拿了出来。分发的人又没有说清楚，这才闹的。”

　　林舍儿望了眼和风，心想小许氏定是有意的，不然怎么偏偏她不在了，就闹了起来。且那丝线既是不同，就该跟下头的丫鬟媳妇说清楚，又或者背后分开再给，哪有故意去惹人猜疑的。

　　“祖母。”林舍儿拉拉万太姨娘的袖子，字斟句酌道：“本不该由我说出口，但是比之母亲，祖母是我更亲近的人，我是看不得祖母不好的。先不说祖母跟祖父闹一场该不该，只说祖母如今的样子，与其说是折腾老太爷，倒不如说是折磨孙女。祖母怎样，老太爷是瞧不见的，只怕他心里头还埋怨祖母不识大体。如此，祖母也该明白自己怄气，不过是折腾自己罢了。若是祖父心里懂你，早与你和解，何至于等到今日？”

　　万太姨娘摸摸自己的脸皮，叹息一声：“你说的对，我可不是折腾自己么。只是你年纪小，不知大人心里头的事。”

　　“我如何会不知？祖母先是怄气，后头就是撑着面子。如今祖母是回不得万家了。即便是跟祖父怄气，祖母也该对自己好一些。叫祖父瞧着他在不在，祖母都是光鲜亮丽的，就叫他自己肚子里憋着气，自己跳脚好了。看着他恼，总比自己憋屈着强。”林舍儿笑道。

　　万太姨娘放下手中的龟壳，笑道：“说的对，就要去看看他跳脚。”

　　“嗯。祖母就算如今不喜出门了，也不能叫别人以为祖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了的。”林舍儿道，因想林勋如今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人，娶了妻，管了事，丫头却跟他姨娘闹起来，可不是打他的脸么，“姨娘不若寻了三老爷过来，将事情都说清楚，叫三老爷问问是谁挑唆的红太姨娘，趁早将那多嘴多舌的东西除了，也免得红太姨娘日后再失了尊重。”

　　万太姨娘点头，于是对和风道：“去叫人找了三老爷回来，就说我有事找他。”随即，摸摸自己的脸，笑道：“走，咱们去梳洗梳洗，明儿个，我就叫府中的小戏子轮番来唱戏，且看谁气死谁。”

　　“就是。”林舍儿笑道，见万太姨娘打起精神，心里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