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两世长宁 第一百零九章 卷土重来
作者:倪政南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朱长贵被请进宫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午夜,一乘小轿将年过古稀的故相匆匆地送入宫门,直到皇帝寝宫前方才停下。朱长贵的嘴角在白色长须之下微微一勾,果然,自己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用不了多少时间,曾经属于朱家的一切也会回归本位。

  皇帝负着手站在灯架之前,一架的红烛燃了半夜,滚落无数烛泪。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猛然转过头来。脸上仍是意味不明的笑容:“好久不见,宰相老了,朕也老了。”

  朱长贵松脱徐长海的扶持,珍重其事地跪了下来:“老夫早已卸甲归田,不敢妄担宰相之名。”

  皇帝伸手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又细心地替他拂去身上的微尘:“今日来,朕收到弹劾裴清扬的奏折不下十本,宰相有兴趣也可亲自过目。朕只想对宰相道一声辛苦,以宰相的高龄,本该是在家颐养天年、饴儿弄孙,没想到还要你操心操力,也真是朕的不对了。”

  朱长贵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皇上何以如此,有任何的吩咐,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谈之间,却已坦然地接受了重任宰相一事。

  这一夜,皇帝和朱长贵秉烛而谈,片刻未眠。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裴清扬。他穿着素色的寝衣在府门前跪迎宫中来使。装着鸩酒的酒壶被放在紫檀托盘之上。这样精致奢华的器具,又有谁能想到其中盛装却是催命的毒药!

  裴清扬自知命不久矣,反倒更爱惜自己的羽翼。他特意换上了全套的一品朝服,姿态俨然地踞坐在桌案之前。案上是天青色的酒壶。他黯然地想着:一直以来都想亲手把玩一把秘色瓷,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境遇之下。自古以来,赐死的方式多种多样,唯有皇亲国戚、清贵大臣,为了顾及体面和尊严,才会被赐以全尸。因而能够享受到鸩酒赐死的待遇。也算是皇帝的尊宠礼遇了。

  裴清扬不由得悲从中来,他终于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皇帝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需要时便用着,不需要时便弃如敝履。不仅如此,对于裴清皇帝也未必是真心相对。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局,如今,裴家已经成了注定的输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隙里透射进来。隐隐还能听见院内侍从陆续起床的响声。裴清扬再不犹豫,一抬手,将满满一杯鸩酒送入口中。他幽幽地想着:原来这毒酒也并不怎么难喝。人便渐渐失去了知觉。

  半个时辰以后,裴清扬的贴身侍从第一个发现了倒地不起的他。见到他脸色泛青、七窍流血的模样,侍从的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大人没了”。这声音渐次传入府中的大小院落。早已穿了一身素服的家主裴绍率先跪了下来:“送宰相归天。”

  这事从皇帝的口中说出却是另一番说辞:“裴宰相自入仕以来为后商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只可惜,天妒英才,不过三十五岁便英年早逝。”他似乎是悲从中来。久久不能言语,过了许久才道:“朕已命礼部为裴卿定下谥号,不久便可入土。但国不能一日无相,故而朕特意请出了朱卿复任宰相,于古稀之年继续为后商尽犬马之劳。”

  朱长贵待他说完,便走到了大殿中央。众人见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现出神仙也似的风采,心里不由得暗暗思量:朱长贵这般老而弥坚。朱家想要复宠也是指日可待。

  后宫与前朝历来是孟不离婆、婆不离孟,朱昭华与裴清的地位在一连串的变故之后也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皇帝表面上虽然做出了许多安抚之举,也赐了好些绫罗绸缎、金玉珠宝。但大家都听说了斟酒的传闻,清凉殿前一时门庭冷落。至于朱昭华,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高兴之余连久治不愈的病也好得利索了。第二日上,穿着盛装带着浩浩荡荡地宫女队伍在御花园中游园,引来无数的目光。

  “啪”地一声,柳长宁将手掌重重地拍击在桌几之上,手掌上强烈的痛感袭来,终于让她混乱的心恢复了清明。她圆润的杏眼半眯着,眼中交织着愤怒、无奈、哀伤、绝望的情绪让她整个人笼罩在“生人勿近”的暴戾之中。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绝望和无助。这些时间以来,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一度让她以为事情已经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反战。可如今才晓得,那些被记载在年表上的大事却不偏不倚地顺着既定的轨道一路前行。无论是燕王被囚还是二废太子,无论是南越之战的结局还是朱家复宠的始末,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即将要扭转乾坤时将一切拖回原有的轨道。

  按照如今的态势,朱家必将权倾天下,李正煜必将与她反目成仇,后商与胡国旷日持久的决战在所难免,而她也逃不开战死疆场的宿命。若是如此,这一场重生只会是上天的恶意的玩笑,她饶是再努力也还是徒劳无功。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撞开。李正煜白着一张脸出现在光线之中:“长宁,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柳长宁闻言,眼中迅速地垂下一滴泪,那泪珠“啪”地一声落在密保上,晕开了一片字迹。她慌乱地摇着头,语气含混不清地说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李正煜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柳长宁,他心中一酸,便伸出手去将她揽在胸前。柳长宁忽然安静下来,但汹涌而出的泪水却将李正煜绣着华贵暗纹的前襟打湿了。

  李正煜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太子能二起二落,谁也料不到。朱家的结局又有谁能知道?这一次他们借势复起,不过是父皇为了应对十王刁难的缓兵之计。可若是他们仍旧不知悔改,一味地好大喜功,父皇也不会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