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她蓦地回过头,在幽深的树林中,他月牙色的身影衬着昏暗的天空,背光中显得疏离而带着压迫感。
怀乐瞪他一眼,又转头去看看惊得展翅飞起的雀鸟,再瞪着他,恐惧地咽了一口口水:“你要干什么?”
男人眼里突然现出某种戏谑的调皮,但他微微垂下睫毛,很好地覆盖了情绪,冷漠着声音道:“我饿。”
怀乐吓得“蹬蹬蹬”退了三步,心里直发抖,颤抖着声音道:“不,我不好吃的。”
男人即使是冷着脸,也差些破功,他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故作挑剔地摇摇头:“你不好吃。”
怀乐总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正要走,忽而“噗”的一声,有什么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头上,砸得她晕眩了一下。
那东西跌落在地上,摔成两半,露出里面的核,原来是一个熟透了的果子。她不禁皱起眉头,瞪着眼前的人,“是你干的?”眼前除了他,在没有别人了。
男人不答,气定神闲地将手环在胸前,一脸“我没动过”的表情,抬头看向天空。
怀乐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头顶茂密的枝叶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实,她这才发现,身旁有一颗巨大的云果树。这种树难得的在冬天开花,春天结果,有格外好吃的果子。
有吃的!
怀乐这个念头刚起,风悠悠吹过,“噗”的一声,又有两颗果子落下来,她急忙侧身闪开,那果子掉在地上,滚了两下,钻进了石缝中。怀乐趴在石缝边瞧了瞧,把旁边的树叶爬开,把手伸进细细的石缝中,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果子,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令她失望的是,果子开裂了,沾着不少泥土。
她想了想,把果子重新放进石缝中,又把树叶全都堆上去,盖好,这样来年石缝中就可以长出一棵新的云果树。
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她把洁白美丽的衣裳弄得像条抹布,布满尘土与烂叶。她的手指也全是泥土,可她不在意,仰头看看那树,又看看自己累赘的大裙摆,三下五除二解开衣扣和缎带,迅速脱掉外裙……
男人尴尬地想侧过头不看,但又觉得那样太刻意,只好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想着河底的细沙,只会叽叽叫唤的雪花。
似乎感应到他的心理,小白龟配合地“叽叽”叫了几声。
怀乐对声线十分敏感,听到那声音有些熟悉,一下子转过头,男人见势不妙,急忙把它的头按进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风景,再看风景。他动作利落,而且袖子宽大,飘飘荡荡地遮住了怀乐的视线,她什么也没见着,以为是附近草虫听到声音,而他仍然是一动不动,便不再理会,径直走到树前,灵活地爬上树。
男人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失落:她居然当我没存在?她居然当我没存在!难道我长得像透明?
这时候,怀乐眼里只有果子。
漂亮的果子就在她的耳边摇晃。她伸手将头上的果子摘下来,连洗也省了,直接在衬裙上搓两搓,张口咬住,“咔嚓”一声轻响,果子香脆甘甜。
男人轻飘飘地瞟了云果树一眼,更加郁闷了,为唤起她的注意,他找了一个相当无语的借口,道:“我饿。”
怀乐没好气道:“你饿不会自己摘呀?”
男人一脸淡定:“反正你在树上,很是顺手。”
怀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扯下一个果子朝他脑袋扔去:“呐,给你。”虽然说,怀乐恨不得在他那淡漠的表情上砸出一个洞来,但扔过去的力气终究没有很大。
他接过果子,表情仍然冷冷淡淡的,将果子又扔回给她:“没熟。”
有吃的还嫌?怀乐几乎是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种人?她生性豁达,倒也不与他真的计较,将果子放回怀里,就近挑一个熟透的扔给他:“吃吧。”
男人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弹弹手指,将灰尘去干净了,轻咬一口。怀乐看着他吃,动作优雅得就像一只小貂子。她不禁想起卡卡来,要是这两个极品走到一块,是闹得天翻地覆呢还是相见恨晚?
“我还要。”男人吃完果子,把果核往地上一扔,又看向怀乐。怀乐又给他摘了几个,他拿到手就吃。
他吃东西看似很斯文,但速度极快,怀乐还没想好摘哪一个,他就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一个也没来得及吃,只顾着摘。不知过了多久,附近的果子都摘光了,她累得抬不起手来,再看那男人还是跟没吃东西一样的表情,她气得从树上站起来,大声道:“要吃自己摘。”
男人伸出手,想说什么,怀乐又瞪着他:“你敢再说出一次?”
他的嘴唇张了张,但看她眼神坚定,最终选择妥协地闭了嘴。就在这时,怀乐脚下踩的树枝终于不堪重负,突然断开,她始料不及,“噗通”一声,跌下树来,以“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
她抬起头,怒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男人低头俯视着她,无辜地耸耸肩:“是你不让我开口的。”
肺都气炸了!
怀乐爬起来坐着,一副衣衫褴褛的样子,泪水哗啦啦直流。她恨恨地背过身,一边抹泪一边哭诉:“呜呜……你是坏人!”
男人一下子手足无措,他只觉得心脏出现几千年不曾有过的怦怦乱跳,他听见自己用前所未有的温和声音道:“别哭了,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即使是祈求她不要哭的态度,依然是那么居高临下,但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怀乐眼前一亮,泪水“倏”地收了回去:“真的?”
一瞬间,男人有上了贼船的感觉。但一言既出,岂能更改,只好继续端着架子,点头。
怀乐脸色顿时灿亮起来,笑眯眯地指着树上最高处最红最大的云果道:“我要那只。”
男人大感惊讶,这也太容易实现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果子,果子一晃也不晃,便直直落下,他轻而易举地伸手接住,递到她面前:“给。”
怀乐张大嘴巴,几乎合不拢了,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道:“你个混蛋!自己会摘果子,为什么还要叫我?”
男人上前两步,勾起她的下巴,将果子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嘴,气定神闲道:“你没问我,就自己爬了树。”
怀乐气呼呼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男人也不等她开口,利落地打了一个响指。熟透的云果应声往地上掉,她被云果雨吓得一跳,慌乱地抱头鼠窜,但又舍不得摔坏那可口的果子,只得挨着被砸的危险到处接。
一阵雨下完,树上的果子掉了大半。男人还想继续,怀乐急忙止住他:“你留一点给树,不然它下次不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