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乐看向少年，她感觉少年会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但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即使这样，要灭掉你是绰绰有余了。”

　　轻巧的话语，乘着风在夜里回响，压制住了不安分的空气。急促的心在一下子变得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次跳动，都是一次难以负荷的重担。

　　怀乐敏感地意识到，这才是战斗真正的开始。

　　凝聚在祭仙台上的杀气，把初春的寒风变成了盛夏的热风，紧紧漫布在狭窄通道之间的杀气，让她的皮肤好像烧起来。她生怕自己会阻碍到少年的战斗，急忙抬脚后退……

　　刚跨出一步，少年便将她扯进怀中。

　　她惊慌不已。

　　然敌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月牙刀，缓缓放到腰部的前方。

　　少年来不及与她解释，也端起姿势。他慢慢抬起左手，直至与肩同高，手肘自然醒弯起，掌心对外，五指张开，向前伸出，极其轻松随意的姿态，好像在清晨柔和的风中练太极。

　　战斗一触即发！

　　怀乐满身心都在看着这场战斗，对少年的担忧愈甚，如此随意的战斗姿势能赢得过敌人这么凶狠的刀吗？如果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这个黑衣人是无界的头号猎仙者，恐怕要吓得晕过去。

　　相比她的提心吊胆，少年显得十分镇定。只见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继而，五指突然并拢，仿佛在握碎什么东西，薄唇微启，“破”！

　　随着话音响起，一股看不见的冲击似四面八方向她冲击而来，虽然被少年用广袖裹住的身子却什么感觉，但暴露在空气中的脑袋却有爆裂的趋势，她有种瞬间便要去地府报到的恐慌。幸而少年回手如电，宽大的流云袖将她的头完完整整包住，阻挡一切外力冲击。

　　怀乐感觉舒服了些，拉开少年的袖子一角，看向前边，只见黑衣人用月牙刀撑着身体，单膝跪在地上，像是遭受了巨大冲击，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怀乐看了好半响也没明白玄机在哪里，禁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她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突然感觉这个人是无比的强大，一个小小动作就能将对方打到跪下。

　　少年放开她，理理略微凌乱的衣衫，淡淡道：“他所站的空间被我捏碎了。”说着，转身就走，对于穷途末路的黑衣人，他丝毫也没有放在心上。

　　怀乐回头瞅那人一眼，又看看他，小跑跟上。

　　黑衣人呕出口血，在他身后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露出阴鹜之色。

　　——手一扬，月牙刀悄无声息朝他们飞去，直指他们的脑袋，无光芒闪耀，亦无凛冽杀气，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怀乐一直有留意着黑衣人的行动，她感觉不对，下意识地往前一扑，动作之快之准，前所未有。少年被她扑倒在地上，月牙刀险险从她的发梢穿过，“叮”的一声插进前方的石壁中，刀身犹自微微晃动。

　　怀乐大叫一声，把脸埋在少年的背上，恐惧地闭上眼睛。少年却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一抬，伴随着可以感受到的奇妙波纹，黑衣人瞬间脸色变得扭曲，他闷哼一声，颤抖地伸出手，挣扎着唤回意志，但这已经太迟了……

　　怀乐身处下方，看不到前方的情景，但觉他身上杀气逼人，仿佛刹那间像换了一个人，不由得有些惊惧。但杀气一闪而逝，周围又恢复了宁静。

　　她掰开少年的盖在她脸上的衣裳，探着头往前边看去，只见黑衣人身上不断地有青烟冒出，迅速升起，在空中张牙舞爪着，但终于失去力量，消失在黑夜当中。

　　怀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缩回头不敢再看，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探出头——前方已经是干干净净，黑衣人不知哪儿去了。

　　“喂，黑衣人逃走了！”

　　怀乐才想起身上的人一直没有反应，便推了推他。然而，少年赖着不起来，身处黑暗，她可以感受到他优美的线条，与她的身体契合格外，温暖而不灼人。怀乐意识到两人姿势过于暧昧，燥得满脸通红，急忙用手撑在地上，准备起身。

　　可是，他太重了。

　　而且这么危急的时刻，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怀乐用更大的力气去推他。

　　少年微微睁开眼，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合礼法，低下头轻声道：“失礼了。”他的脸就在她的上方，精致得浑然天成，虽然狼狈，却自有一股清濯气质。

　　怀乐再次霞飞双颊。

　　她羞愧得几乎要钻进地缝中，瞪着他道：“你快起来。”话音刚落，少年的的头就垂了下来，适逢她仰着头，竟眼睁睁地看着他狠狠砸在自己的身上，鼻子与鼻子撞在一起，他的唇压了下来……

　　他的唇轻柔如丝绸般软滑，是那样的红润，柔嫩，仿佛一片刚刚从花树上飘落的一片花瓣……带着一缕芬芳，一丝柔软，带着丝绒般动人的触感……却又有着人才有的温暖。

　　今夜的脸红超过了她往日十几年的次数。她的心再次狂跳，恼羞成怒地用力推他，少年失去支撑，像滚地葫芦般摔到了一边。怀乐以为他是故意吓她，板起脸道：“别装死。”

　　可少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如睡过去了一般，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就会破碎。怀乐微微一怔，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虽然柔滑细腻到不可思议，却冰凉凉的不像活人的肌肤。

　　她大吃一惊，语气也弱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将他的上半身抱住，扶他坐起来，“喂，你快醒醒！”

　　他的头无力地偏到了一边，竟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你怎么了？说话啊！”怀乐拍着他的脸，急得快哭了，“我要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少年勉强睁开眼睛，见她神情慌乱，不由得嘴唇微微绽开，但那笑容并未维持多久，又虚弱地垂了下去，安静中，依稀能听到他急促而微弱的呼吸。

　　鲜血在他的身体下方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