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早就从林浩宇的口中知道,林梦奇上课或者晚自习的时候手机都是无声的,这也就表示,如果一次没接,之后即便打一百、一千次她都不会听到铃声。以郑南一直以来的原则,这个世界离了谁,地球还是照样转,所以如果对方没接他的电话,哪怕是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他也绝不会打第三次。
可当下,鬼使神差的,他一次又一次按下重拨,一遍又一遍听着熟悉的乐曲声,每一次都在扬声器中传来“您要的电话无人应答”后才掐断通话。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她接电话,他只知道,他想听到她的声音,而稍早之前,他对出租车司机脱口而出的是她学校的地址。
出乎意料的,当他再次按下重拨键,耳中居然一片寂静,没有乐曲声。奇怪地从耳旁拿下手机,屏幕正在计时,而时间已经过去十秒了。
“蒙太奇?”郑南急切地唤了一声。
“恩。”林梦奇轻轻点头。每一天她都在告诉自己,不能想他,不能和他通电话,他们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他们了。可听到他的声音,她忽然发现,原来她一直在思念他。像做坏事被逮到的小孩,她轻手轻脚走向楼梯,靠着扶手在台阶坐下。
沉默间,郑南走下出租车,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我刚下班,请你吃宵夜吧。”
“现在?”林梦奇用手掌捂住话筒,迟疑地回答:“我正在上晚自习。”
郑南明白她话中的拒绝意味,他看着梧桐树下的校门,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午饭还没吃。”
不要同情他,不能上他的当!林梦奇暗暗提醒自己,为难地说:“我的作业才做了一半。”
“用不了多久的,我已经在学校,就在校门口的长椅旁等你。”郑南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看着灯火辉煌的教学楼。他想见她,他知道她一定就在不远处,可是她在拒绝他。
林梦奇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因为小时候他也总是骗她。
“蒙太奇?”
“现在太晚了,学校的食堂,餐厅都关门了。”林梦奇再次拒绝。
“哦。”郑南低声回应,难掩语气中的失望,伸手扯开领带,却驱不散心中的烦闷。
再次的沉默中,林梦奇站了起来,从窗口向外张望。因为离得远,她根本看不真切,却依然面对着校门口的梧桐树林。
“梦梦……”郑南想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做完作业,可转念想想,又觉得太强人所难了,而且他并没忘记,韩婷曾告诉他,他的出现可能会让某个男生误会。
“对了,你找我有事吗?”林梦奇突然提高了音量。虽然隔着电话,她觉得他似乎近在咫尺,她快窒息了,她想摆脱所有的奇怪感觉。
相比找借口回答她的问题,郑南更想知道:“你和其他人在一起?”
“恩,不过我现在走廊。”林梦奇如实回答,她确实和韩婷在一起晚自习。
“那……算了。”郑南收回投向教学楼的目光,靠在椅背上看着树荫下的路灯,球形的灯泡正泛出冷冷的白光。他摘下手表,烦躁的解开衬衫纽扣,又扯下领带,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林梦奇忽然察觉电话那头有些不对劲,轻轻“喂”了一声。
“没事。”郑南平淡地回答:“既然你们学校没吃的,那我只能回家找吃的。你早些回寝室,不要玩太晚。”
“哦,那,拜拜。”
“拜拜。”郑南率先掐断了电话。
林梦奇看着通话已结束的画面,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难道我和他太久没说话了,所以我才会觉得他怪怪的?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却挥不去心中的担忧。
“你怎么在这发呆?”
“没什么。”林梦奇急忙对着韩婷摇头,偷偷把手机藏入了口袋。
“亲爱的,不要告诉我,你在担心首演的事。何旭天都公开说了,选中你是他眼光好,这就表示,他对你很满意。他那么挑剔的一个人都夸你了,说明你真的演得很好……”韩婷开始了长篇大论,可在林梦奇耳中,她的声音非常遥远,遥远得几乎都听不到,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他没事吧?
“婷,帮我把书包拿回寝室。”
“什么?”
在韩婷诧异的目光中,林梦奇跑向楼梯,随即又折了回去,跑进教室拿了钱包,然后冲向教学楼另一端,那里有一间小卖部。
当下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除了路边摊,的确没有吃饭的地方了。她不觉得郑南会喜欢麻辣烫,所以在小卖部买了矿泉水和面包,直直往校门走去。其实她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那里,只是直觉地认为自己应该去看一下。
学校的梧桐树很多,很高大,梧桐树下的长椅也很多。林梦奇一个接一个查看着,然后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了二十米外的熟悉身影。显然他没注意到她,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某个东西发呆。
郑南盯着最近的路灯,直到眼睛的不适迫使他移开目光。他用拇指与食指捏着手中的烟盒,一圈又一圈慢慢转动着。
午饭他只喝了一杯咖啡,而晚饭,他连水都没喝一口。本来他打算在回家前,去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个面包,结果却买了一瓶水与一包烟。
便利商店的玻璃门上,他看到自己的样子很糟糕。因为是自己不顾家人的阻拦,执意选择了理想,所以他不希望他们看到他的狼狈。为了平复情绪,他走回了校园,坐在之前的长椅上,就那样无言地坐着。
林梦奇慢慢靠近长椅,走得越近她看得越清楚,他不再是餐厅中那个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郑南。他的头发凌乱,他的衬衫无精打采,不止衣领耷拉了,两只衣袖居然一高一低卷曲着。她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因为她看到了小时候的他,在那个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过去。[bookid=1715015,bookname=《名门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