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酒酒靠在唐英怀里,好一晌才喘过气来。
上一世,并不曾发生过父亲掉下悬崖的惨事!
是不是因为她向父亲透露瑶泉曲的配方,所以父亲才会提前去上山采药,而改变了事情原本的轨迹?
如果绿琼提前出世必定会造成什么恶果,那么这个恶果应该由她来承受,也不是报应在父亲身上啊!
祝酒酒泪流满面,懊悔不已。
“越是这个时候,九姐儿越该打起精神来,老爷还等着你派人去营救呢。”唐英的话语里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祝酒酒因唐英一句话而振作起来,用袖子胡乱地揩了把眼泪,用力地点点头。
那边李平升在询问李石头,“老爷是怎么掉下去的?不是让你与长安要看顾好老爷么?”
“老爷为了采一株悬崖下的药,让小的与长安大哥在上边拉住绳子,老爷便滑下去采药,不想……”李石头眼里含着泪,语无伦次地道:“……小的与长安大哥只感觉到绳子猛然一松,我与长安大哥控制不住往后倒去,等回过神来,长安大哥忙爬到悬崖边,拼命地叫老爷……”说到此处,再也禁不住哭出声来,“小的与长安大哥差点以为老爷掉到悬崖底下去了……”
“你啊你!”李平升气得直摇头,“不是让你们拦着老爷么?便是要采药,也该是你与长安下去!”
李石头委屈又后悔,“是老爷他执意要下去……”
“那现在我爹如何了?”祝酒酒打断李石头,“没掉到悬崖底下,就是被卡在中间某处?”
李石头点头,“老爷掉下去的时候,幸好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面前的那根藤蔓,我与长安大哥正欲再给老爷抛绳子,老爷手中的藤蔓眼见着却是要断了。老爷当机立断,借着势荡进里边一块凹进里边的岩石台上,可是……”
“可是什么?”祝酒酒心急火燎地问。
“老爷他……”李石头不敢对上祝九的眼神,呐呐地道:“往石台子上跳的时候,磕着岩壁,头受了伤,流了好多血。我与长安试着再把绳子放下去,老爷连抓住绳子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将老爷拉上来。长安大哥让我回来报信的时候,老爷的神智都有些昏迷……”
祝酒酒腿脚又是一阵虚软无力,惊惶失措地问道:“那该怎么办?”
“现在已是午正,再不派人去营救老爷,天黑下来可就大不妙。”李平升焦急地看着祝九,希望她能早些拿下主意。
祝酒酒深吸了口气,用力抓过唐英的手,眼巴巴地瞧着她,“唐姐姐……”
唐英没有推托,“我自当尽力,只不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九小姐最好再让人去寻个经验老到的采药人。”
“李伯你赶紧去寻人!”祝酒酒一手拉着唐英一手拽过李石头,“咱们快进山救父亲!唐姐姐,要准备什么用得上的物件?”
“我与李石头去就成。”唐英摇头否绝,“九姐儿你还是留在家里等消息。”
祝酒酒哪里等得住,执意要去。
“不成!”唐英态度也坚决,“你脚程慢,只会耽搁时间!”
“咱们坐车进山,到时候,我在车上等。就这么着,来不及回去让陈叔驾了马车出来!”祝酒酒拽了二人就往外走,“街口有马车雇,咱们别耽搁了。”
唐英只好作罢,三人雇了驾马车,出了城直接往紫阳山去。
到了山脚下,祝酒酒在车上等着,李石头带路,与唐英进山。
三人俱是不曾用午饭,唐英带了些干粮边走边啃,否则上到山也不够气力救人。
那车夫是识得祝五老爷的,好心劝慰祝九,“祝五爷吉人自有天相,祝九小姐莫太担心,还是用些干粮。”
祝酒酒哪里能吃得下,掀开车帘眼巴巴地瞧着唐英与李石头消失的方向,望穿秋水。
满身嶙峋岩石的紫阳山,似柄出鞘的剑,仿佛要把青天戳出个洞一般。又似巨大的怪物,嘲笑着妄想征服它的蝼蚁们。
午时刚过,这天已经有些阴沉了,有种山雨欲来的预兆。
车夫也有些不安起来,“祝九小姐,约摸着是要起山风了。”
真是屋漏偏缝连夜雨,山风刮得再大些,唐英要想借着绳子落下悬崖去,本身就困难重重,更何况上来时还要把父亲背上来!
唐英再是习过武力气大,但终究是名女子……
半个时辰过去了,山上没有消息传下来,而李伯那边也还没请来经验老到的采药人。祝酒酒越发坐立难安,双手合十不住地念佛,上至玉皇大帝下至土地公公但凡能想得起的神明都在心里念叨过了。倘若父亲这次能无事,她从明日起一定诚心礼佛。
“车夫大哥,要不您陪我上山去看看吧?”祝酒酒低声下气地求道。
车夫有些犹豫,“山上岔路多,祝九小姐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咱们这么着蒙着上山,没有人带路,倘若与五老爷他们错过了,岂不是还要害得他们来担心九小姐您?”
祝酒酒无奈,只得作罢。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李平升才带着请来的两名身强力壮的采药人,雇了马车赶到山脚下。
祝酒酒略略松了口气,立刻催促李平升带着人上山。
她不能拖他们的后腿,所以再是心急火燎,也只能在车上等着。
山风渐大,天边乌云滚滚而来。
祝酒酒焦躁不安,哪里还能在车上呆得住,跳下车来就围着山脚急得团团转,恨不得长了翅膀上山探个究竟。
车夫劝道:“山脚风大,祝九小姐还是上车呆着。”
祝酒酒摇头,依然故我。
直至申时一刻,李石头才顶着张满是汗水泪水糊成一团的脸跌跌撞撞地下山来,老远就挥着手臂朝山下喊,“九小姐,老爷救上来了!”
祝酒酒禁不住也淌下泪来,又哭又笑手脚并用地爬上山路,也拉开嗓门吼,“我爹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李石头正要答话,不料未看清脚下,一头栽了下去,头朝下咕噜滚下山来。
惊得祝酒酒大叫,“小心!”
幸好李石头身形敏捷,抓住路边的小树丛才稳住身形没有继续往下滚,不过一身衣裳都被挂破了,手上扎满了刺,脸也被藤条抽出好几道伤痕来。
那车夫也赶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拖着将李石头扶起身来,“小兄弟慢些,你家小姐今儿可是再也受不得半点惊吓。”
李石头顾不得浑身酸痛脸上挂彩,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向祝九说起救起祝籍山的过程来,“先时我与长安大哥在悬崖上稳着绳子,唐姑娘腰间系着绳子下去了一趟,然而那块石台子凹得太里,又很狭窄,且已经躺了老爷,不好借力不说,便是找准了方位跳过去,也很难找着落脚点,又怕伤着老爷。唐姑娘身子在半空中悬着,试了几次,根本没法够着那个台子,还差点连着悬崖上的我与长安差点都拖下悬崖去……”
祝酒酒忙追问道:“唐姐姐没伤着哪吧?”
李石头心有余悸,“有几处擦伤了,可唐姑娘丝毫不在意,还要再试着往台子那边跳,正好掌柜的带着人过来了。那俩个采药人帮着把唐姑娘拖上悬崖,唐姑娘不肯下山,让我先下来与小姐您报个信,免得您太过担心。”
“那后来呢?是那俩采药人将父亲救上来的吧?这惯常攀爬悬崖的果然是厉害,幸好李伯寻着他们了。”祝酒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等会回去,定要让李伯厚赏他们!”
李石头不屑地嗤了一声,“哪里是他们救上来的!其中一人先下去,试了两次,没法够着五老爷,便让咱们将他拉上悬崖。另一人更是窝囊,只下去试了一次,便称不行,再也不肯试第二次。”
“后来还是唐姐姐下去将我父亲救上来?”祝酒酒百感交集,无比地感叹幸亏当初在普同寺把唐英抢到手。就冲她能这般去救父亲,日后自己一定会好好待她,以心交心,而不是心里还存几丝利用。
李石头又是摇头,“也不是唐姑娘。”
“然不成是李伯?”祝酒酒一脸狐疑惑,就李平升那身子骨,能做到嘛?
李石头松了口长气之后竟是卖起关子来,“也不是,小姐您再猜猜。”
祝酒酒可没心情跟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总不可能是神仙吧?”
“答对了!就是神仙!”
“神仙?”祝酒酒张大着嘴,尽管之前绝望之至时慌得只能乱求神仙显灵,可是真听着这么个结果,反倒感觉万分不可置信。
李石头一双眼在他那被眼泪汗水冲出道道沟壑的脏污脸上闪闪发光,“那人就像神明一般,从天而降,几个起落,轻轻松松就跳到老爷躺着的平台子上,用绳子将昏过去的老爷绑在他背上,咱们在上边用力往上拖,他背着老爷握着绳子脚蹬在悬崖峭壁借力往上走,如履平地一般!连那俩个采药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连赞那人厉害,他们自愧不如。”
祝酒酒险些被他给忽悠得差点真信了是神仙显灵,正要斥责他两句时,就听得那车夫叫道:“他们下山了!”
祝酒酒扭头看去,果然见着一行人闹哄哄地往下走。为首的一人背着她父亲,远远地并瞧不清那人的脸,身形高挑,并不是十分健壮的,劲瘦却有力,背负着个人下山也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爹爹!”祝酒酒叫了一声,朝他们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