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氏吩咐柳叶，“你听着些。”柳叶领命，掀起马车的一小角，细细的观察着。娴雅也竖着耳朵听起来。

　　柳老太爷似乎愣了一下，道：“小子有何事？”

　　“小子想拜柳太傅为师。”少年的声音中虽沉稳却仍然有一丝焦急。

　　符氏猛地睁开眼睛，柳叶吓了一跳，娴雅小声问道：“他怎么胆子这么大？”不管怎么样，这少年的大伯还在呢，他现在看着还未及冠，按道理应该是在谢家大房生活的，怎么自作主张了起来。符氏并未做声，冷冷地望向马车的窗棂上，仿佛想把窗棂盯破的样子。

　　柳老太爷顿了一下，“你先去守灵吧，这个时候可要你们家的子弟去的，我现在年岁已老，可经不起折腾了。”柳叶尽职的传达，“谢家的公子被谢老爷拉了进去，咱们老太爷上车了。”果然马车开动，符氏才吐出一句话，“谢家看着不太平啊！”柳叶眼皮搭着，似乎木头人一样。娴雅玩着手腕上的珠子，也没抬头。

　　符氏又道：“七丫头，你去九丫头房里陪她说说话，她现在大病初愈，正想找个人说说话。”娴雅有些吃惊，面上带出了几份喜悦来，“这可算大好了，这才好，她素来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待会儿让丁妈妈去选几件给她把玩把玩。”随后，娴雅又有些担心道：“九妹妹这病了这么长时间，心里一定不好受，孙女这张笨嘴不会说话，就怕到时候惹她生气，祖母快教教我。”最后一句有些撒娇。

　　符氏笑道：“你这丫头，她这么长时间没出门，你就讲些外头的事说给她听听，她以后出去玩的时候也不至于错过那些事。”

　　娴雅道：“这下我心里就有谱了，还是祖母疼我，跟我说的这么清楚。”符氏跟着一笑，没说话，只柳叶眼里一逝而过的担忧，娴雅想着去看惠雅倒也没有多注意。

　　丁妈妈一向是个稳重的，拿了两个一些衣裳的精巧挂饰，用一个漂亮的琉璃盒子装了。娴雅看着满意，带了四个丫头一起过去。惠雅的房中熏了香，只是隐约还是能嗅到一股中药味，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喝完药。惠雅斜躺在床上，脸色很是苍白，以前那个永远充满生机的小姑娘看着有些呆滞。娴雅笑着对惠雅身边的奶妈妈道：“我听祖母说九妹妹大好了，来陪着她说说话，带了几个小玩意，让她把玩把玩。”

　　惠雅的奶妈妈笑道：“七小姐总是想着我们九小姐，我们小姐不能下床，委屈您在这儿坐了。”

　　丁妈妈指着这奶妈妈道：“看您说的，我们七小姐是一心挂念着九小姐的，坐这儿正好可以说话呢？”奶妈妈也笑着道好。

　　她也知道既然是符氏应允，那么这就代表着娴雅是可以单独和惠雅在一起的，便也未推辞丁妈妈，一道出去在外间伺候着。

　　娴雅看着几人出去，才坐在惠雅的床沿上，看着她道：“你的病且好了？”惠雅神情有些呆滞，看样子好像是吓坏了，只是讷讷的答“嗯”。娴雅把之前拿过来的琉璃盒子放她手上，笑道：“这是你先前最喜欢的一个盒子，我把她拿过来送给你，你看里头还有这个长项链，配你那个石榴红的更好。”

　　惠雅不知道是不是娴雅这样说吸引了她，慢慢的把目光移到琉璃盒子上，还把项链拿着戴，娴雅夸道：“真好看。”惠雅脸蛋微红，开口谢道：“多谢七姐了，这些可是你的心爱之物。”她这一说话，倒是把娴雅吓了一跳，声音不复清脆，很是沙哑，娴雅知道这金银花是干嘛了的，怕是都给她润了嗓子了，为什么声音会嘶哑呢？实在是奇怪。难不成金吾卫逼刑，看样子怎么也得给柳家一个面子，那……

　　娴雅又看到文静的惠雅有些奇怪，又说起了别的话题，“都说咱们河东的都督府那儿的寺庙大，前几****去了这同安寺，才知道这皇家寺庙真是有那儿几个大，九妹妹到时候要是想出去，咱们还去那儿吃素斋。”

　　娴雅本以为惠雅会高兴，谁知道惠雅有些害怕道：“我还是不要出门了，七姐，你有空就多陪着我说话，我这样心里也好一点，我如今身子弱不比以前了，太医们也让我好好养着呢！”符氏说让惠雅以后还是要出去的，而惠雅自己是明显不想再出门了，这实在太蹊跷了。

　　娴雅只得柔声抚慰她：“看你说的，等你大好咱再出去，怎么能不出去，要不然咱们来京城做什么？还有好些好玩的好吃的，咱们没玩过也没吃过，这可不够本。”

　　惠雅听了呜呜直哭，却猛然想起一件事，“不知我这生病这些天魏国公府的表亲都来看过我没。”

　　娴雅想着也奇怪，魏家是一个人都派过来，反倒是魏家的四姐很快就嫁了，家里的姐妹大多数都飞快的订了亲，娴雅就亲眼看到符氏打发下人去送过礼。对于惠雅这一问，娴雅只好如实回答：“魏家最近有很多事忙着，她们家的四小姐出了嫁，其余几个姑娘都订了亲，有一个下个月就成亲呢，许是不想打扰你静养，并未来。”

　　惠雅的泪珠就这么悬在脸上，随之恨恨的说了一句话，“她们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她们好过。”这从一个九岁的孩童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令人心惊不已，娴雅并未有任何表情。反倒是惠雅说完话，才发现娴雅在此，试探问道：“七姐我刚刚说着玩的呢？我就是看她们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我心里不舒服着呢！”

　　娴雅用指头点了她额头一下，很是亲昵道：“看九妹妹说的，我这个人听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哪里会有什么话留在脑子里。我说你现在只要安心养病，明日我再来看你。”

　　惠雅干笑道：“看七姐说的，我知道黄女使是个严厉的，七姐有空还是多休息，我这儿一股子药味，等妹妹真好全了，亲自去姐姐房里玩。”娴雅听她这样说，笑着应了，这惠雅倒是真的比以前懂得人情世故多了。

　　等到第二日娴雅去请安的时候，惠雅已经待在那边了，并且随时随地都有奶妈妈和丫头扶着，柳大伯看女儿这样，敲打了一番下面的人。符氏脸上好看了一些，指着惠雅的奶妈妈道：“你且细细照料着，厨上的都人都在呢！”惠雅的奶妈妈笑着应了。

　　符氏因为这几日谢家的丧事，特地跟宫中告假，宫里的人倒也不是真的让符氏教什么，不过是借世家的名头让公主们名声好些罢了。符氏也很有兴致，带着娴雅就地跟她讲起了一些事情，惠雅身子不好，符氏却也让她坚持在旁边听。

　　“前头陈郡谢氏的名头多大啊，如今为着家产闹的一家人回了故地，官家念着谢太傅才推恩到了大房的身上，如今看来也就是虚衔。”符氏有些唏嘘的说。

　　娴雅不做声，惠雅因为嗓子沙哑更加不想说话。符氏看着两人都不敢兴趣，又提起下一茬来，“谢府的大姑娘的及笄礼虽然是没有办成，不过咱们两家既然是世交，你们也得好生的备齐礼物。我等会让柳叶带你们去库房选。”符氏这是在考验她们选礼单的基本功，如果这个都不会，那这半年真是白学了。

　　娴雅笑道：“万事有祖母在，咱们也不用操心了，咱们都是托祖母的福。”惠雅也跟着点头，根本就不想让那些下人听到她粗嘎的声音。符氏点头，挑不挑的好才是关键。娴雅问道“不知那位姐姐的闺名叫什么？”这样写花笺的时候也可以写得具体点。符氏让柳叶回答，柳叶道：“奴婢听说这位大姑娘是秋天桂花开的时候生的，名字就叫桂枝。”娴雅先吐槽了真俗之后，才想好了明日准备什么。惠雅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娴雅，这些她没学过。

　　娴雅安抚道：“我虽然不算在行，明日里也跟九妹妹讲讲。”惠雅听了才放下心来。符氏看娴雅有姐姐的样子，也很是高兴，人年纪大了就不愿争了，家族和睦才是最好的。惠雅的奶妈妈却笑得勉强，要不是……小姐怎么会让二房的女儿来教。丁妈妈虽然努力控制着情绪，还是免不了兴奋起来，只要七小姐得老夫人看重，那以后飞黄腾达也是有的。

　　翌日，娴雅惠雅皆早起，柳叶带着俩人去库房。娴雅细细解释道：“这谢家的姐姐是嫡出的长女，可是要守孝三年的，”这个时候的及笄礼咱们就不能送太艳丽的东西，女儿家最喜欢的不过是一些首饰，衣裳，而这及笄礼中送钗子是最好了。谢家跟咱们是世交，这次的礼又要重上几分表示咱们家很重视他们家。我就送一枝钗子，两枝玉簪，钗子上有桂花的最好，银的就不错，簪子也素是正好。”娴雅看惠雅频频点头，看她样子也是若有所思，便很高兴。

　　不过这高兴真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