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吟 第三十六章 云雾缭绕
作者:安璧城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星月温然问道,“父皇,儿臣一直以为大铭朝龙脉只是一个传说,难道这世间真有龙脉吗?”

  乾照郑重的点了点头,“高祖建朝初始,把数十年征战掠夺的金银珠宝都藏了起来,铸作一道龙脉,为的就是怕以后阮氏子孙不济,抵御贼臣外侮没有本钱,寡人不肖,如今想扳倒秦氏一族的势力,真的就要动用祖宗基业了。”

  鹤轩眸光烁烁,“父皇,龙脉在哪里,儿臣这就去找。”

  “这个连朕也不知道。”乾照略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角出现了几道淡淡的褶皱,斜阳余晖落下,横添沧桑,“朕不是一个好皇帝,大铭朝的明天就看你们的了。”

  当日傍晚,乾照便降了一道圣旨,“以薄蒲苇仁孝恭谨,娴静淑良,堪称**表率,特恩准回乡省亲,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而实际上,我却和鹤轩、星月、慕容槿白三人趁着暗暗夜色一起出宫,纵马驰骋,直奔麟岭白头山一带寻觅龙脉。

  四人并驾齐驱,马蹄飞扬,黄尘漫天,我骑得一匹飒爽白马,渐渐跟不上他们三个男儿郎的脚力,喘息声沉重了些。鹤轩暗眸一沉,湖绿色的瞳掠过隐然的怜惜,隔着一匹枣红骐骥骏马伸臂牵住我的翩香衣袖,淡淡笑道,“来,坐在我的身后!”

  “不劳四皇弟大驾了,薄赞善由我来保护!”我左侧的星月冷冷喝道,铁臂一展,竟然轻飘环住了我的腰肢,往上一抬,等我再醒过神来,自己乌碧柔顺的秀发已萦绕星月脖颈,嗅着他身躯淡雅的紫藤花香混合着浓浓的男子气息,心头竟一阵迷醉,微阖双眸。

  鹤轩一瞥,我痴醉的模样恰落进他眸中,银牙怒咬的咯咯作响,“真是个蠢女人!他根本就不爱你,你懂么!”竟猿臂勒住缰绳,兔起鹘落,倏尔朝星月胸口就是一掌,欲夺我入怀。

  “四皇弟,你真是疯了!”星月左臂紧环着我,右臂对上鹤轩的手掌,抵死支撑。

  看到星月堂而皇之的挽留,我不由自主的绽露笑颜,是啊,铭朝七品赞善,为了这个虚名,我,或是星月,都竭力隐忍着对彼此的深情,形同陌路,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或许,只有纵马驰骋于浩瀚天地之间,只有遥遥的逃离皇宫血腥权谋,只有鹤轩像头猛虎般觊觎着我,星月才会一反常态的反客为主,公然昭揭他深切的爱慕垂怜。

  “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一骑黑马尘嚣之上,光影寥落,翩逸潇洒,趁着星月、鹤轩对峙的嫌隙,慕容槿白轻而易举的把我从星月怀里夺了过来,紧绷的壮硕手臂死死搂着我的纤腰,仿佛怕我逃掉了似的。我拔下发髻里的一支珠钗,朝他手臂狠狠刺了下去,慕容槿白闷哼一声,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我耳畔被一阵温热哈气弄得痒痒的,他咬着舌头悄然道,“薄寥汀,你永远都是我的。”

  昭宫月,暮阙雪,南国红豆朱砂落。

  满笙歌,琵琶错,潇湘碧水携恩祸。

  驰马纵横了数日,喝了就饮溪水,饿了就随手采摘些野果吃,天色暮霭沉沉,我们四人就简单搭个帐篷,曲臂当枕,潦草胡乱睡一觉,起初鹤轩嚷嚷着不准我和他们三个臭男人共处一室,愣是把我赶出了帐篷,野地凉寒,夜间寒风裹冰夹雪,我冻得直哆嗦,抱着胳膊不停摩挲取暖,挨到月到中天才朦朦胧胧睡去,第二日面容黄枯瘦弱,隐然有憔悴弱不胜衣之象。当夜鹤轩忽然良心发现,竟手脚勤快起来,搭建了两个帐篷,其中一个小的让给我住,我白了他一眼,小女子不愿受嗟来之食。愣是逞强在树上搭了一个木屋,清风爽利,草木香芬,伴着鸟鸣啁啾,这一晚睡得极是惬意。

  往北面行了数日,天气逐渐寒冷起来,所经过的集市城镇,百姓都穿着棉衣棉裤,赶牛赶羊,面色沧桑憔悴。

  鹤轩拉过一个黄脸老汉,“这位大叔,你们镇里的人怎么都一个个赶牛赶羊的,这是往哪里去啊?”

  老汉上下打量鹤轩,明眸皓齿,俊逸越众,一身明紫色锦缎长袍,富贵雍容,俨然是世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不禁摇了摇头,“公子,您不是北地人吧?”

  鹤轩轻笑,“本皇爷……啊,鄙人是皇都来的。”

  “原来是天子脚下的尊贵人啊,可怪不得呢,长得跟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似的!”老汉痴痴凝望着鹤轩,发自肺腑的赞叹,又忽然皱眉苦脸,幽幽道,“唉!公子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地方是没法过了!”

  “还不是那个姚淑妃娘娘,就是她带走了咱们舸城的风水灵性,才落得个瘟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旁侧一个豁嘴的老婆婆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骂道。

  姚淑妃娘娘?

  她和舸城有什么瓜葛,带走了此地的风水灵性,难道说舸城就是她的桑梓之地?

  我清了清喉咙,“老婆婆,请问姚淑妃娘娘的原籍,便是舸城吗?”

  老婆婆瞅了我一眼,幽然叹息道,“是啊,那个姚淑妃,原来是樵夫姚金喜的二女儿,她爹爹上山砍柴被毒蛇咬死了,她娘没钱就把她卖进宫里当婢子,谁料歪打正着被皇帝老儿看好,竟然当上了娘娘!哎呦呵,咱们那个万岁可真是个糊涂爷啊!”

  老婆婆竟然说乾照“糊涂”,鹤轩剑眉一轩,挺身而出喝道,“你说什么呢!当朝天子英明神武,是历朝历代都难得一见的明君,你区区草野贱民,有什么资格菲薄天子!”

  老婆婆豁嘴一扁,满脸皱纹挤成了一朵菊花,眯缝眼睛道,“舸城的瘟疫已经闹了十来年了,原来一万七千的人口锐减成了四百,实在揭不开锅了,百姓就扒草皮,吃蝗虫,困难点的年岁,连蝗虫都吃不上,父母就把襁褓里的婴孩煮了来吃,这样的民生,公子爷你说难道金銮殿上的皇帝不糊涂么!”

  “我……糊涂!”

  “哼哼!姚淑妃娘娘把舸城的好风水都带走喽!”老婆婆说着便一瘸一拐走远了,她的右裤脚空荡荡,显然是少了一条腿。

  “公子爷,你别嫌那老婆子咄咄逼人,她也是满肚子的苦水没处诉啊,四年前瘟疫发得厉害,她三个儿子全病倒了,地没人耕都荒了,全家人眼看就要饿死了,她心一狠,愣是拿柴刀剁掉了自己的一条腿,煮成肉粥给家人喝……啧啧,可怜天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