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她们的联合

　　告别了小绵，告别了路边忽明忽暗的路灯，我依旧一个人上路。这样的感觉，真是不错的。顺手几个飞刀削死，哦，不对他们本来就是死的。

　　“喂！”有人在路灯下叫我。是个女人。

　　我喵了眼她，觉得有些苍老也就不再理会。我在逃离苍老，就像我想跳出时间的界限，去寻找一种我也不知道的东西一样。这样的想法在末世真的是太奇怪了。

　　“半个面包可以的。”她掀起了衣服，故意对着摄像头的一方。她的身体像是破布口袋，轻轻一扯线头就要散开。

　　“我也是女的。”我清一清嗓，跳到了另一根电线杆上。

　　她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干裂的嘴角扯出笑：“也只有像你这样，跟个爷们儿似的，才能这么潇洒的活到现在。”她靠在墙上，粗糙的头发贴在脖子上。

　　我蹲下看着她：“我活到现在，是因为，我想活着。”她清亮的眼睛转了转。

　　“你活着，也是因为你想活着。”

　　“女的也没关系。”她朝我张开了双臂。

　　我扔过半块馒头，不想再跟她继续聊下去。现在她能够在南边的基地里面，靠着自己的双手是能过上好日子的，可是她自己不愿意。

　　“加入我们吧，短发。”她理了理头发，周身的气势也浑然不一样了。

　　我停住了脚步，说好。

　　这世界不需要我拯救，我每天到不同的地方，看看风景，走走停停，真的是一种很孤独的感受。

　　这种不需要别人，也不被需要，像是一个人独立于宇宙的存在。是从老大她不再需要我开始的。

　　而现在她说，我很需要你，留下来吧。这让我停住脚，说了声好。

　　走过漫长阴暗潮湿的小巷子，连最初的一丝恐惧也被驱逐到了不知道哪里去。对待死亡，既不是那样的迫切也不是害怕，像是终究会相遇的命运，也像是一场奇妙的约会。

　　静下来之后会发现人的心是这样的简单，好像清水一样剔透。

　　就像面前的人。

　　“你需要，洗个澡吗？”我问道。

　　她惊喜地回过头，问：“你知道哪里有干净的湖泊？”

　　我挥手，一串水柱从她的头顶降下。

　　“你真厉害！”她高兴极了，不停的搓动粘在一起的头发，顺便将露在外面的锁骨洗了洗。“没有洗发露，没有沐浴露，没有卫生巾，你能想象这样的日子吗？”

　　我笑了笑，摇头。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大姨妈了。难道是上次受的伤？

　　她不是很高，穿了双破旧的高跟鞋才到我的肩膀。

　　“你敢相信吗，我戒了烟戒了酒，戒了赌博，不喝茶不玩玉，可是我的内衣是真丝的。”她回过头，眼神发亮。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有个男人包了我。他会赚钱，他能够养家，他跟我住在基地边上的小村庄里。可是有一天他瘸了，我很快跟了另外一个男人，因为那个人给我买了一套真丝的内衣。”她不知道在辩解什么，好像是在洗刷身上的污垢。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物质，可是我当时就是觉得，那个人他懂我。”

　　我默默的看向她，依稀好看的脸模子，已经被这些年的变故折腾得不成样子。我遇到过不少男人，没有人开口说要包我，没有人给我买丝绸内衣。我想她的人生真是丰富。

　　“后来呢。”我加大了水量，看她扬起头，水流顺着她的曲线流下，她站在路中间就像是站在美泉宫之中自然。

　　“后来，他们都死了。”她舍不得挤干长长的头发，“我依旧留着长发，我小时候就喜欢。那会儿大家都喜欢演公主，我妈说只有长头发的女孩子才会嫁给王子。”

　　为什么呢，我想。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吧。就当是我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她笑笑，可以见到很久之前的尤物模样。

　　很美的女人是很可怜的。她这辈子获得的赞美都只会是，这具躯体长得真是动人。没有人会告诉你，人存活的意义在于灵魂。

　　“为了女人。”她举起了拳头，“为了不受欺压！”

　　“我相信只要由女人统治世界，那就不会有战争。”她口气坚毅好像是看到了那天一样。

　　我抿嘴，女人的贪婪与野心从来不比男人少。

　　“你叫什么？我叫世彦。”她对自己的名字好像十分满意。

　　“我啊，我叫短发。”是的，我叫短发。我喜欢老大的利落马尾，所以留起了长发，而现在我叫短发。

　　“好名字！”她不停的夸赞道，“我一看到那些倩啊婉啊的，就讨厌。”

　　她讨厌的还有代表女性特色的所有偏见，柔弱，娇小，任性，没有头脑。

　　我们走到了一片破旧的厂房，她都没有需要任何暗号或者别的钥匙就那么推门而入。

　　这个组织真是小。

　　厂房被隔成小间，每个人都住的挺宽敞。相比之前混乱的收容所，这里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可是，依旧很脏。机油和污渍还有黑色的用在机械上的润滑剂无法被水清洗，酒精更是想都不要想的。

　　临海，最大的工厂不过产些食盐。那也是半私人半集体的，大家都没钱去买盐。

　　缺少化工原料，这些厂子也运作不起来。人类社会退化到了农业社会。

　　“明天我就跟大家介绍你，你先睡着。”她这才咬起了馒头，的表情倒像是做了件好事情。

　　吃了一口她就不吃了：“我要留给我女儿。”她的表情变的暗沉，语气也低了许多，“他们都不要女孩儿，因为力气小，没办法出去打猎。”

　　她擦了把脸：“小川特别懂事。”满足的神情足以让人忽视她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

　　我的心好像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你吃吧，我还有不少。”我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月亮发呆。

　　“够的。”

　　一块面白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是这样的母亲。

　　她咽了咽口水，望着我，直到我在她手里塞了两块面包，上面还带着肉松。

　　“我忘了，你是异能者。”她惊叹，“异能者真好。”

　　“我要是也是，就能吃饱了。”

　　我的异能，都是别人的馈赠。

　　我突然之间为我的孤独感到可笑。朋友们，一直都在啊，不是吗。

　　“是啊。”

　　“成为我们的首领吧！短发！”她充满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