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分堂内一个营救计划制定完毕，同时对于堂内被囚地点、人数都已打探清楚，整个计划即将实施。

　　但是……

　　容秀在密室清点人数，三十七个，一个不少，毫发无伤。分堂弟子齐刷刷望着惯常保持冷静的堂主，期待她会说什么。

　　但是容秀说不出什么来，三十七名弟子被安然无恙放回来，只是去府衙大牢过了一圈，声称经查实并无钦犯在内，连绮楼园的产业都原封不动归还了。

　　到底是为什么，现在连她也摸不透对方的用意。

　　绮楼园的郑翠凤忽然道：“先前我在街上看见一个人了。”

　　另外有几人也同声道：“我们也看见了！”

　　“什么人？”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应该不是一般人。

　　“上回逃走的那个小孩！他坐在一乘绿呢大轿里，轿子还是从府衙里给抬出来的，当时他掀着轿帘朝外头一直看，还和轿里的人有说有笑。”

　　红缨香主魏锦伦突然凑上前，低声道：“堂主，我看是咱们的人里出了内应！那小孩子绝对不会是自己逃跑的。”

　　容秀支颐不语，过了一会才冷冷道：“下去。”

　　魏锦伦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又重复一句：“全都给我下去！”

　　望海楼上，容秀和陈定邦并肩而立。名为望海楼，楼下却没有半点海水，只是一片草海，几处湖泊。

　　两人迎风远眺，男的风神俊朗，女的秀洁无瑕，倒真似一对璧人。只不过他们谈论的话题和风花雪月全无关系。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容秀道：“抓人放人，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迷乱我们心志，让我们摸不透他们的底。二是让我们自乱阵脚，先查内应……关于内应这事，我觉得不可不查，却不能大张旗鼓查，所有人继续留用。与其让我们费心去查证其中谁有异常，不如让他们互相监督，凡谁发现堂中谁有异样，直接汇报我。”

　　“那你妹妹的事呢？”

　　“也有两个可能，一是让我们猜疑她与堂内弟子有联系，成为外应，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别说她年纪小，单只她的身份也翻不出什么大乱子来，在她身上作文章，实在有点没必要。那就剩下第二个可能，皇帝已经对她起疑，想借此事查证她上回逃走是否有问题。”

　　“皇帝要对她起疑，也犯不着大费周章吧。”

　　“皇帝要忌讳的，岂是她而已。”

　　“你是说纳兰一族……”

　　容秀沉默了一会：“纳兰明珠如今正得重用，位高权重，我巴不得皇帝对他见疑才好，可流素在他家，我们还是不宜和流素走太近了。只不过……”她想起那天晚上阳笑的试探，以他的才智，必定知道自己和流素有所瓜葛了。

　　“只不过什么？”

　　“没事，如果确认流素和咱们没关系，她不会有事的。”容秀突然决意隐瞒她和阳笑见面的事。

　　接下去，金陵分堂又有两处联络点被查抄，都是好好被抓去一帮子人，然后再好好儿放出来。这两处不是挣钱的产业，失了也不可惜，但却足以令金陵分堂上下鼎沸了。

　　容秀的反应是岿然不动，无论堂里人说什么，献什么计，她都一概不回答，堂中弟子不知道陈定邦在就在金陵直接与她商议定策，不禁议论纷纷，说什么样话的都有。

　　这位新堂主继位才是一年不到，前任堂主去世后就由她上了，年仅十五，尽管功夫不错，却怎得不被人轻视？都道她曾与帮主有婚姻之约，更觉得这分明就是靠关系上位的。

　　容秀这回独行，径自去了流素的住处。

　　她敢不避忌阳笑，全是因陈定邦先单独引开了阳笑的缘故，估计个把时辰内不会返回。

　　流素正和纳兰性德谈论阳笑刚被神秘人引走的事，最近奇怪的事实在太多，先是她被人抓了，跟着没多久又被官府救了，说是贼人抓了她，有线人经报，连锅端了贼窝，将她解救了送回客栈去。

　　可流素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了，除了知府大人太过和蔼可亲，还派了个婆子同轿送她外，她始终觉得在大街上的时候有群盯着她看，当时一眼扫去，竟有好几个熟面孔。当时那婆子正和她说笑，给她介绍金陵盛景，她便挑了帘子看，现在想来，还真是巧合得离谱……

　　当然事后纳兰性德说是因他报了官，而知府大人一听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名满京都的才子，当然办事倍儿的麻溜，马屁拍得倍儿的响亮。

　　容秀轻叩窗叶，跟着就直接翻窗跳进来。

　　“秀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容秀直截了当地问了下流素坐府衙轿子招摇过市的事，跟着脸色寒了一下：“不出所料，真是在试探，只怕我今晚来，他也料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流素还不大明白。

　　容秀想了一下，还是把最近分堂的事跟她说了，然后冷笑一下：“你是被人利用了，好端端怎么会邀你来金陵游玩，他还真缺个玩伴！”

　　流素终于明白她感觉的不对是什么原因了，她不可能正那么巧合在路上遇见那几个“熟人”，分明就是马场里见过的汉帮帮众，那几人盯着她的目光死死的，只碍于当时光天化日，又由官兵护送，不然还没准会怎么样。而知府那么大阵仗送她回客栈，也不只是“拍马屁”而已。

　　她情绪一激动，就拍案而起：“阳笑他竟利用我！”

　　纳兰性德一按她的肩：“静些，先别忙下定论。”

　　但流素静不下来，她来回走着，心里极不痛快。被人利用固然不舒服，可最不舒服的，还是这个人是她信任的人。

　　“这些事，一定是他做的无疑，府衙的人也听他调动，他后头是谁在下令可想而知。我想不明白的，只是他布下的这些阵是什么意思，抓人又放，再抓再放……”

　　流素也想了半天，不得其解，摇摇头。

　　“好了，从此后我不会再与你联络，你自己小心，我要与你撇清。”

　　流素还没再叫她一声，就见她已经从哪里来打哪里钻出去了，夜行衣没入夜色，再也不见。

　　“我心里还是不痛快！”流素见只剩他们两人，咬着下唇闹别扭。

　　纳兰性德缓缓道：“你也知道他背后是谁，这还有什么不痛快！”

　　“可他不该利用我！”

　　“你要知道，这天下没有什么该与不该的事，只有做与不做。”

　　流素噎了。她虽然信任阳笑，可也没有过命的交情，又没给过阳笑恩惠，凭什么只为她的信任，他就得将她放在心上掂量着？何况皇帝亲自下的命令，别说他与她本是不相干的人，就算是他和纳兰性德的交情，也不见得能经得住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