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销京华 游园惊梦
作者:叶青笺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流素点头,忽然很感兴趣地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她是怎样以琴音与阳先生交流的。”

  “怎么?”

  流素抿嘴笑:“你看不出来么,阳先生回京途中魂不守舍的,该吹一曲思春。”

  纳兰性德失笑:“你这丫头!”回想一下,也不无道理,笑道:“是这样,可这事却只能当过眼云烟,转头就散了。”

  “可人家心里未必是这样想。”

  “那又能怎样,他们之间身份相差太远。”他又笑道:“这两人真是很奇怪,一个身为汉人却侍候在大清皇帝身边,一个身为满人却跟着汉人去反清复明了,倒是让人想不通!”

  “可见,人生本不由己。”流素感叹了一句,忽又问:“你说,阳先生那招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玩的是什么花样?”

  “其实玩的是心理,心理稍弱的敌手,经不起这样一再挫败,免不了溃败。”

  “被抓已经是败了,还能败得怎么样?”

  “很简单,阳笑不想杀他们,他想招降。”纳兰性德叹了口气,“他这样做,又岂不知是希望渺茫的,汉帮那些人,都是死忠于明的,说到底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比登天还难,阳笑这招,不过是一寸寸击溃他们的意志,可惜的是他们之中有人太聪明,抓到内奸,而且迅速撤离金陵了。”

  流素“啊”了一声:“招降?他们才有多少人,朝廷费得着花如许心力招降他们吗?我以为按皇帝统治天下的手段,该是对谋逆者赶尽杀绝才对。”

  “招降恐怕是阳笑自己的意思,也可能他的想法是,即使招降不成,也令他们意志崩溃,势力瓦解,要按阳笑的布置这样抓下去,那些人一来无所遁形,二来明白实力相差太远,时刻栗栗,未必不会心志崩解,至少有一部分意志薄弱的会溃散。”

  流素皱眉:“阳先生的意思?”

  纳兰性德笑道:“你不是说过,吹箫都该吹一曲思春了,他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不但因为他身为汉人,不想杀戮同族,更因为某个人……他不想染上她同伴的血,可能皇上的密令是杀无赦,但他却抗命了。”

  流素吃了一惊:“抗命,他不想活了?”

  “利用你诱敌的事,他不也抗命了?不然查实你和容秀的关系,我们纳兰府都跑不了干系。他瞒下了这些,不知道要怎样交代,可是我相信他总有办法。”纳兰性德轻叹了一声,“要是他真遵了上命,你以为只是诱你去金陵那么简单,拿你去换容秀的命事小,只怕要逼问的是整个汉帮的布置和名单。”

  “秀姐姐不会给的!”

  “他知道,所以他放弃了。不过他安下的那个内应也被识破了,而且他们竟忍痛放弃了整个金陵堂口,不计损失地撤离了……这其实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流素低头沉思了半天,心里对于阳笑的那点芥蒂也终于消失了,只觉得他和容秀都属于那种在夹缝中生存的人,不管他们多有情,只怕都只能放在心底,永远不见天日了。

  纳兰性德本坐在炕桌对面,这会儿一按炕桌越过去,双臂从她身后环过去,按在琴弦上,轻轻弹奏一曲《疏影》,他的琴技谈不上炉火纯青,也就是指法尚算纯熟而已。流素应声唱: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亿、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纳兰性德一曲终了,颇感意外,他第一次听流素应曲唱歌,平时听她哼哼的都是些不知所谓的小调,他取笑了几回之后,她也不再唱了,没料她认真唱起曲来,一把嗓子竟宛如碎玉流珠,带着氤氲温润的冷香气息,浸染了一室。

  “没想到你唱得这样好听。”

  “是吗?”流素也是首次听他赞许,往日总听他戏谑取笑,也就羞于再唱。“我以为你只会笑我荒腔走板。”

  “你从前唱的那些歌确实是……咳,我以为你唱歌只会走调,也许是你唱的本就是那样奇怪的调子吧。”

  流素囧然无语。那么多穿越女以流行歌曲征服古人的传说难道都是……好吧,是她YY了,时代造就审美,古人和现代人绝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曲忧伤,你再唱一首。”

  难得他兴致好,流素也高兴,想了想便开腔,唱的却是《牡丹亭·惊梦》中的《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哪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纳兰性德听她昆曲也能唱得字正腔圆,不免来了兴致:“你是跟谁学的?”

  流素心想总不能告诉他是穿越前带来的水准,只能撒谎道:“有时候家里请戏班子,听多了偶尔学的。”

  “我家可少有请戏班子的时候,听也不是昆曲。”

  “从前在家的时候。”流素赶紧岔开话题,轻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我最喜欢牡丹亭里的词儿,还是这句。”

  半晌不听他回答,流素扭过头去,见他目光灼灼,若有流火,正凝视自己。她蓦然心一慌,才觉得二人姿势暧昧,身子登时酥软无力,又觉他双臂一紧,凑到自己耳边轻声道:“我也是这样想。”

  流素只觉得耳边情致缠绵悱恻,不由得心醉,轻轻闭了眼,将脸微迎上去。

  纳兰性德见她双唇如樱,光润流转,轻笑一声:“怎么你唇上这样亮?”就势吻下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倒也驾轻就熟。男人在这种事上控制力原就差些,哪怕他是个古人也不例外。(何况每次都是流素主动诱惑o(╯□╰)o)

  舌尖触及她唇瓣,又觉得一阵冰凉沁人,带着幽幽甜香,滑腻无比,他更觉得奇怪。

  流素只顾得旖旎风光,哪有余暇去回他的话,反正嘴是他堵上的,又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