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子，能出去见人吗？”

　　我低头一看，浑身脏得很，许是爬墙时蹭的。讪讪而笑，心想那我能怎么办？

　　十四爷未言，自顾走出院子。不多时，就有俩小丫头过来，要领我梳洗一下。思量着也成，就跟着她们去了。若现在这副样子，被我那大哥看到，怕是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没什么好日子过！

　　待换好衣服后，我别扭的低头打量。说句实话，我个人还是蛮喜欢男装的！主要是因为穿起来，不像女装这么麻烦！瞧见一扇微开的窗，我走过去依身靠着。

　　九爷派人跟踪这事，实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而那个十四爷，阴晴不定，根本让人琢磨不透。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同我玩笑。然下一瞬，却是生气翻了脸。而且……伸手摸着嘴唇，像是仍能感觉到，那残留的余温。

　　脑子里乱成一团，愣是理不出半点头绪。禁不住，心情亦有些烦躁。过了好半晌，才长长呼出口气。罢了罢了，反正我也想不出，干脆就不再去想好了。拎起盆底鞋，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门。

　　转过个假山，就看到十四爷站在前方。他已换下朝服，包扎妥当的手负在背后，悠闲地逗着笼子里的鸟。

　　脚步未停，我过去向他道谢，“十四爷，今儿多谢了。这衣服就全当送我，回头我再来跟福晋道谢。”

　　以前，曾听裴大哥提过一嘴，说十四爷有嫡福晋，而且还有几个子女。可是怪得很，十三爷明明是他兄长，却到现在还没有嫡福晋。

　　“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转头望着我，半认真的开口，“想不到，你还没用芙蓉帐，就把我给困住，连早朝都顾不上了。”

　　这人，真是没有一句正经的话！斜眸睬了他一眼，懒得再开口废话。我蹲下身子，痛苦的打量着手上的鞋。以前连高跟鞋都不穿的我，穿上这玩意，还不得跟踩高跷一样啊！

　　“你不是满人？”

　　“满人？不是啊！怎么了？”不解的抬头看他，却又瞬间恍然大悟。旗人家的姑娘，哪有不会穿这鞋的！而汉人家的女子，又都全是裹小脚。低头看看自己，一双大脚自由生长，我猛地抬头，很不爽的说道，“我脚大怎么了！这叫健康！而且千金难买我乐意！”

　　站起身子，泄恨的丢掉那双盆底鞋。刚要转身，就被人揽腰一把抱起。知他性子霸道，故而认命的，由着他抱出府门，塞进轿子里。

　　这个时辰，我那大哥该是上早朝去了。裴夫人忙前忙后，应是不会察觉到我不在。唯一可能发现的，便是服侍我洗漱的婉儿。不过她倒不需担心，吓一吓便会为我保密。只要赶在大哥回来前，偷偷溜回房里，我夜不归宿的事，便没人知道了。

　　待到了裴府门前，我也顾不上没穿鞋，忙掀帘下轿，朝府门疾步走去。冷不防，手臂被人扣住，用力向后拉去。我踉跄没站稳，旋身跌进一个怀里。

　　刚想抬头去骂，就骇然发现，二人的脸离得很近。甚至，就连彼此的气息声，都清晰可闻。下意识伸手，用手指将嘴唇挡住。跟着就见十四爷，嘴角立马勾起丝笑，继而自信满满的开口，“我不会把你让给老十三的！”

　　“啊？”我一时怔愣，不觉疑惑出声。瞧见他双眼满是笑意，这才反应过来，那一句话的含义。禁不住伸出两手，抓住男子胸前衣襟，挑衅般的开口道，“我说十四爷，您还真是自信呢！”

　　正在此时，就听得一声叫唤，隐含愠意，“视空！”

　　“啊？”急忙推开十四爷，一个回身，就望见神色清冷的裴大哥。压下心中惊惧，我忙扬起笑脸，跑了过去，“大哥，你下早朝了？”

　　“我还没去上早朝。”他丢下这么一句，便抬脚朝十四爷走去，随即恭敬行礼，“有劳十四爷照顾舍妹。”

　　惊愣之余，双唇紧紧抿起。又一个没去上早朝的……抬眸望向上空，不住的连连苦笑。看来，我今儿是没好日子过了！

　　手臂猛然被拉住，几乎称得上粗鲁的，将我硬拖向府门，“视空，快进去吧，芸熙很担心你。”

　　转头望向十四爷，见他仍旧站在原处，狭眸盛怒，脸上更是布满寒霜。迎上男子的目光，我张了张口，却是没机会说上一句。

　　府门刚闭，裴大哥就一个回身，厉声审问，“视空，你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

　　冷不丁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下。谁料，握着我手臂的力道，竟是越渐加重。裴大哥漆黑的眸中，确确实实有了怒意，“你昨晚……是不是和十四阿哥在一起？”

　　“怎么，你不喜欢他？”

　　“视空，每一位皇子我都很敬重，但那不代表，我想把你嫁给他们！做皇家的儿媳妇，并非是件易事。”裴大哥眉头紧皱，眼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担忧，“况且，十四阿哥他……”

　　望着面前的男子，心头泛上一阵暖意。单就我所知，哪个臣子不希望与皇子结亲。一来可以拉拢关系，二来可以借势登天。可裴大哥所选的，并非是对自己最有利，而是认为对我最好的那个。

　　“大哥不用担心。”望着男子，我展颜而笑。那一声大哥，不再虚假，而是发自心底的倚靠，“视空并未入旗，是不能嫁给十四阿哥的。再说，我也不喜欢他。昨晚……我是被人跟踪了，十四阿哥发现，帮我抓人来着……”

　　“跟踪？”男子刚稍缓的神色，又一下子绷紧起来。

　　我点下头，忙继续说道，“人抓到了，是九阿哥派的人。大哥，你说他堂堂皇九子，为何要派人跟踪我啊？”

　　“九爷？”裴大哥的语气，已是带上危险的味道。那幽暗的眸中，凛冽一闪而过，继而深沉下去。然当他望向我时，面色却已平静如常。男子虽厉声而道，却伸出宽厚的大掌，在我头上轻拍两下，“既是如此，就饶你这一回。下次胆敢再夜不归府，就家法处置！”

　　知他不追究昨夜之事，我忙堆起一脸的笑，拉着他另一手袖子，左右摇晃几下道，“大哥，我饿了——”

　　裴大哥甚是无奈，轻叹了口气，抬手在我额头上一弹，“你就认吃！若是改天有人给你吃的，你是不是会跟着他跑了？”

　　“哎呀！”我两手一拍，装作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为何，我天天跟着十三爷了！”

　　“你这丫头！”裴大哥将我脑袋拂开，仍是一脸的宠溺，“一起吃早饭吧。”

　　“嗯嗯！”

　　我拉着他的手臂，大步向房中走去，心里却是烦躁异常。九爷派人跟踪我这事，就像是喉咙中的一根刺，不拔不快！眉头不由得微皱，是不是我当初，那一曲太过张扬，才闹得九爷对我有所提防？若真是如此，那我今后的日子，怕是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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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已是康熙四十五年的最后两天。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家家户户贴对联、挂灯笼。整个京城，均沉浸在喜庆之中。过往的行人穿着新衣，相互拜年。

　　要说去年发生的大事，头一桩就数十三爷大婚。他的嫡福晋兆佳氏，是尚书马尔汉之女。大婚那天，真可谓壮观至极。内府大臣率属二十、护军四十到福晋的娘家迎接。次日，十三爷带新福晋，进宫给康熙行叩拜礼。据说，大宴那天，众皇子全都出席，热闹非凡。可惜我不在邀请之内，只能拿着十三爷给的钱，到酒楼上吃个痛快。

　　曾经，新年是我最期盼的日子，因为无论多忙，全家人都会赶回来。一起做年夜饭、打牌、唱歌、放鞭炮、再一起守岁。而如今，那连期盼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种奢望。

　　裴大哥见我这几日打不起精神，就给了我些钱，轰我出来散心。故而现在，我抱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在银装素裹的大街上边走边吃。

　　雪花飘落在脸上，清凉的很。睫毛上沾染几片，吐出的气变成了白烟。不觉仰头，望向上方的天空。

　　“那个不能吃——”耳旁响起一道调侃，语气亦是笑意十足。

　　“十四爷，新年好。恭喜恭喜。”心情变好了的我，选择无视那句话，转头朝他展颜一笑。

　　十四爷倒是微微一愣，继而又笑着开口，“顺路，一同走。”

　　我并未回答，只是抬脚向前。男子跟了上来，与我肩并肩同行。忍不住，悄悄瞥了眼，瞧见男子坚毅的侧脸后，又赶紧低下头，掩饰般的咬了口包子。一路上，俩人虽是无言，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是放松。

　　“皇阿玛要去南巡。”男子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可能会带着……”

　　没理会他后面的话，脚下的步子越渐加快。没记错的话，这应是康熙最后一次南巡。也不知裴大哥会不会随驾！在这个既没飞机，又没火车的年代。如若不随驾出巡，想那路途漫漫，自己八成会一辈子，都呆在这北京城里！

　　“你突然走那么快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