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弟？你在哪儿？十四弟？”听那声音，像是九爷。

　　突然被用力推开，撞到后面的墙壁上，痛得我一声轻嘤。不解仰头而望，见十四爷一脸错愕，继而眉头微蹙，面上竟露几分迷茫。男子迅速松开手，有些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开。

　　我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处，望着他匆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处。一手不觉摸上嘴唇，方才的余温仍在。那满口淡淡的酒香，更是缭绕着还未散去……

　　.

　　康熙四十六年初

　　“裴姑娘——”

　　一抬头，便看到张温和的笑脸，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再向后看看，八皇子党无一例外，竟是全都到了。

　　“八爷，新年快乐，恭喜恭喜。”我扬起笑脸道贺，心中却是郁闷万分。还没出正月十五呢，我就遇到了克星。这是不是预示着，接下来的一年里，我都会霉运当头？康熙他南巡，为什么不带上这几位？！

　　突然探过来一个头，冷不丁吓了我一跳。只见十爷指着我，乐呵呵的大叫道，“呦，哑巴！”

　　面上笑脸依旧，心里却将他全府，一一问候了个遍。康熙四十六年第一件衰事，就是被这混蛋叫哑巴！指不定这一年，我都是这个名字了！

　　“不得无礼！十弟，还不快向裴姑娘道歉。”八爷虽是怒嗔，声音却依旧温和。

　　瞥了眼十爷，见他扭头望向别处，装作没有听见。我无奈叹了口气，根本就没指望他会道歉。早知会是如此，我真应先去寺庙，求神拜佛讨个吉利！

　　禁不住，我撇了撇嘴，开口欲要道别。谁料此时，九爷竟缓缓开口，“前面新开了家酒楼，听说菜味不错，我们兄弟正说要去坐坐。裴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一同去尝尝如何？”

　　我虽是出了名的爱吃，然却实是不愿与他们同桌。正琢磨着该如何拒绝时，目光偶然与十四爷相接，惊得我赶忙将视线移开。自上次一别，不知为何，再见到他时，心里有了种异样之感。

　　“谢九爷的好意，可惜视空今日还有些事，就在此先告辞了。”

　　抬脚想要离开，却是被十四爷一把拉住。男子面不改色，只说句走了，便硬拉着我，大步向酒楼奔去。

　　待到了酒楼，小二似是认识九爷，忙不迭引我们到雅间。环视四周，与一般的房间大相径庭，不过多了几枝红梅装饰。扫见墙上那美女图，我不觉眯起眼，盯着细细打量起来。

　　“裴姑娘，你先挑个喜欢的地儿。”

　　我点下头，也不细选，随意捡了把椅子坐下。总觉得那幅画，有些不对劲，可又道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等众人均坐稳之后，我放在腿上的手，便开始慢慢攥紧成拳。右手边是八爷，左侧是十四爷。抬眼就能瞧见九爷、十爷。怎么看，都是个没食欲的位置！

　　“嗯？”有什么东西，爬到了我的腿上。

　　连忙低头去看，见一只大掌，摸上了自己的膝盖。我倒吸口气，猛一个抬头，望向旁边的十四爷。男子脸色淡然，左手捏起茶杯，送到嘴边饮了口。然桌下却猝不妨及，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裹在掌中。

　　我紧咬牙关，表面亦是平静无异，桌下却在暗自努力，试图将手挣脱出来。我拉拉拉，结果他反倒抓得越来越紧。抬起左脚，狠狠地朝他的脚踩去！踩踩踩，碾碾碾，没反应……

　　十四爷仍是毫无表情，而我则累得险些喘了起来。抱怨自己力气太小的同时，白了男子一眼，别过头望向它处，任由他暗地里这么握着。

　　菜刚一上来，我便开始大吃特吃，耳边听着八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旁边的十四阿哥，时不时替我夹个菜，安静的有些异常。偷偷斜睨瞥了眼，见那英俊的侧脸上，似是带着几分阴郁。

　　“裴姑娘。”九爷突然开口，将一精致的盒子，推到了我面前。男子唇角漾开，笑的自然无异，“这是八哥亲自挑选的，还望姑娘能够喜欢。”

　　一语，将我的目光吸引过去，落在那朱色的锦盒上。打开盖子后，见里面装着个翠玉镯子。我微微一挑眉，跟着拿起镯子塞进了怀里。

　　白给我的，干嘛不要！

　　裹着我左手的力道，猛然一紧，让我险些痛呼出口。眼角扫向十四爷，见他垂着眼帘，一手捏着茶杯把玩。男子虽一言未发，可我的心，却是高高悬了起来。

　　讪讪伸手探向怀中，将镯子掏出放回盒里，继而回头望向八爷，“谢八爷好意。但这东西太过贵重，视空实是不能收。”

　　“是胤禩唐突，还望裴姑娘务要见怪。”

　　八爷忙歉意开口，面容依旧和煦，朝着我微一点头。若他不是真正的性格儒雅，那我只能说，这人城府极深。因为无论何时，自己都没见过，他有过丝毫的不悦。

　　桌下握着我的手，慢慢松了开来。我忙抽手回来，不断伸张发麻的五指。然还没等我松口气，就瞧见九爷的目光，在我和十四爷身上，转了一个来回。随后男子的唇角，拉开一道意味深长。

　　见状，我忙端正坐好，不敢斜视，紧盯着面前的碗。十爷吵嚷的声音，不多时又再次响起。我这才呼出口气，偷偷向旁侧瞥去。谁曾想，一眼便望见男子眸中，那一抹落寞不加掩饰。

　　“胤祯——”

　　“嗯？”男子侧过头，与我正视。唇畔挽起的笑，邪肆而暧昧，“视空，怎了？”

　　我猛然惊醒，自己方才……竟无意识唤出了他的名字。僵硬侧目扫去，见席间鸦雀无声，均都盯着我看。顿时尴尬万分，只觉两颊滚烫得很。我腾地站起身，狼狈的冲出屋子。直到下了楼，仍觉得背后跟着几道目光，羞得我抬不起头来。

　　在街上跑出好远，步子才缓了下来。想起九爷先前那番话，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一时又道不出哪里。百般思量不透，便折身跑回那个酒楼。

　　趁人不注意，我偷溜进那雅间的隔壁，小心的将房门轻轻掩上。刚趴在墙上准备偷听，就猛然发现，墙壁上的挂着的卷画下，隐藏着一个窥眼。忙退身仔细打量，一童子手抱莲花，莲心上有个不起眼的洞，正好吻合墙上那窥眼。

　　趴着单眼望过去，瞧不见屋内景象，只有隐约的亮光。忽然回想起，那房中的美人图。难怪方才一进屋，我就觉得那画，与周围的环境很是不符。冷冷一声哼笑，看来被偷窥的房间，有时也可用来偷听。不再过多思量，我趴在墙上用心去听。

　　“……张道士说她虽是女子，可就面相而言，是谋国之士。八哥若是收了她，可得一臂膀。若是让他人收了去，定会成为八哥的劲敌！”男子扯个大嗓门，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十哥，那道士的话，怕是有假！就她一女子，胸无点墨，只知道吃，怎可能会是八哥的劲敌？！”听出是十四爷的声音，我感动的同时，却莫名地疑惑起来。难不成，我在他眼中……便是如此？

　　“这话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九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一瞬的安静，“当初八哥让你去接近她，为的也是探听她的虚实。如今她倾心于你，何不顺势娶进府？难道——要让给老十三不成？”

　　“九哥——”

　　“十四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她是裴家的人！单凭这一个身份，就应娶她。”

　　“……”

　　心被猛地一撞，顿时涌起惊涛骇浪。想起以前发生的一切，原先很多不明白的事，竟都一下子豁然开朗。难怪十四爷最初，会问我是否姓裴！难怪他会不顾身份，常偷溜进裴府看我！难怪他总是，向我问这问那。

　　“十四弟，莫要怪八哥不信你的话，只是……先不提她能演奏西洋乐器，单说她对各代皇帝的评论，就能瞧出她绝非俗人。她能说出皇阿玛还没颁布的诏书，能指出朝中诸多的弊病。她虽不是嫡出，但裴玄对她的好，任谁都看得出来。况且，九弟派去的人，至今未回，怕是……已凶多吉少。”

　　“十四弟，如此心狠手辣，又了得的女子，咱们不得不防！”

　　“九哥说得对！老十四，你就寻个机会，把她纳进府去吧！”

　　隔墙的屋中，随之陷入一阵寂静。许久之后，才听得一道低沉，且晦暗的声音，“好。”

　　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走一般。我靠着墙壁，乏力的坐了下去。胸口压抑的厉害，过了好半晌，才觉能透过口气。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真如裴大哥所说，十四阿哥接近我，果然，对的不是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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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空，十四阿哥又来看你了。”伴着这句话，裴夫人踏着碎步走进。见我无动于衷，片刻过后，方才再次开口，“你……还是不要见吗？”

　　“不见！”将剪刀狠狠砸在桌上，心中的怒气仍是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