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

　　别开玩笑了。在一场限定了主题的比赛中，想玩出奇制胜？可以，请你按着规矩来！不按着规矩，想要别出心裁，可以，别在这样的命题会上搞七搞八！如此行径，未免太过卑劣，对付几个小辈，真好意思！

　　我抬起头，看着张导。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把我的心情全部表露了出来，但我还没想好如何措辞，却被瞿冕拉了一下。

　　我皱着眉，看着瞿冕。然而他却笑了笑，冲我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是，我是说过，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从前辈身上学到什么东西。然而我又能从这样的一个人身上学到什么东西呢？兵不厌诈，当然，然而我们不是敌人，而是共同工作、同舟共济的伙伴，他却在此时给我来了这么一下，难道真是当我们是不足为道的蝼蚁？

　　瞿冕靠近了我，轻声说道：“你先别着急。”

　　我愣了愣，看了看瞿冕，他挑了挑眉。

　　张导这时说话了：“诸位，这个故事我想了很久，之前会上本来先说的是个现代故事，混合一些东方新魔幻主义的手法，但是之前开会的大家都觉得这个现代戏不好做。于是我斗胆，做出了一个故事，大家看看，这现代背景的故事，是能做还是不能做。”

　　张导在说话的时候，李哥一直在点头。这让我有点奇怪，他明明在上次会议上和张导是针锋相对的，此时却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了……

　　乐总吸了一口烟，说道：“好，张导来把你这个故事的意图给大家说说。”

　　张导哈哈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就是，咱们还是得做现在中国没有的。故事就在这里了，大家看，然后有什么意见提一下，咱们聊聊，是吧，聊聊。”

　　然而我看到魏老师皱了皱眉，说道：“张导，你的叙事风格较之刚才小瞿的故事，好莱坞的痕迹更为严重了。这样的故事，跟直接翻拍国外童话区别也不大了，说起风格特色，甚至还不如现在流行的末世、颠覆有意思。倘若这个故事能够拍出来，最多也就是小范围的威风一下，拿出去恐怕还是没到能够脱颖而出的地步。”

　　我有点愕然，其实这个故事看起来结构还是比较完整的，逻辑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故而魏老师的评判，却是稍微严厉了一些。

　　王导接着说道：“我相信大家也都能从这里看出一些西方童话故事的影子，那我不禁想要问一下，张导，您觉得西方人拍摄这样的故事为什么能够成功呢？”

　　张导说道：“首先肯定是故事好，其次制作是要跟上的。这两点虽然不敢说是让一部电影成功的保障，但却是基础。此外宣传发行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没想到王导却打断了张导说话，他说道：“不错，你也说首先肯定是故事好，故事为什么好？因为众多的影迷观众能接受这个故事。为什么他们能接受这个故事？因为这些故事，是他们自己的历史，是他们自己的故事，贯穿整个人生，他们对这个故事的理解，是我国的影迷观众所达不到的。比如你看，白雪公主，知道的比较多，灰姑娘，也都知道，因为故事简单，任何一个地方的人都能够迅速地记住这样的故事。但是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绿野仙踪这样的小说，则拥有更繁杂的剧情，更多的变化，还有许多贴近于当地人生活的对话方式和行为方式，这就让我们的观众在理解起来会有些困难。你‘独创’出来的东西，太过西化，放在国人身上，太过不伦不类。东西结合，肯定不是像你这样弄几个主演是中国国籍，然后全盘使用西方的模式就能成功的。”

　　王导说的评价，比起魏老师的评价更低了。我愣了愣，按着他的意思又看了看整篇梗概，却觉得没有那么邪乎。乐总似乎看到了我眼里的疑惑，说道：“小邱有什么问题？”

　　我猛地抬起头，皱了皱眉，咬了咬牙却还是说道：“其实……我并不觉得这个故事太难理解……也许是我这一代人接受的西方文化比较多了，虽然在一些描述上尽管是需要往西方魔幻上靠，却也不是不能想象的啊……”

　　王导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小东西，你能想象，不代表大多数的人能够想象。而且那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问题你听错了，我说的还不是能不能想象理解的问题，而是所谓的东西结合，张导做得不对。”

　　张导耳根有点红，看他的脸色十分不好，语气也很不快，说道：“怎么就叫我做得不对了？”

　　王导看了看他，笑了笑，说道：“倘若张导你是外国人，今儿这话我肯定不说，这故事交给好莱坞来做，做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介意。但是，一个中国主创的电影，却包含有太多、太过的西方文化要素，甚至连主演都是个混血儿，您不觉得这太有些不像中国人所作了吗？”

　　张导显然不能够接受王导这样的评论说道：“好莱坞做了无数包含中国元素的作品，你却这么有偏见？”

　　王导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自己说，好莱坞用了中国元素，但拍的是中国电影吗？其所宣扬的，是中国的文化内涵吗？都不是。好莱坞不会做中国人的电影，好，么，你是中国人你也不做中国人的电影，以后是不是就没人做中国电影了？”

　　张导却有些语塞，涨红了脸，说道：“谁都知道新武侠电影几乎已经走到了末路，他们都在探寻新的发展，你却要原地踏步，谁更过分？再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什么所谓中国人的电影，中国人现在有电影吗？”

　　王导皱了皱眉，说道：“我是说得有点过，张导有些话也够偏激了。中国的电影是要探寻新的发展，但却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也肯定不是你所说的好像现在中国没有电影……”

　　乐总这时突然敲了敲桌子，说道：“都冷静点，吵架了这是？”

　　魏老师笑了笑，拍了拍王导的胳膊，对乐总说道：“交流而已，算不得吵架。其实我觉得张导的想法没什么不好，就是细节方面的确西化的过分了，总体肯定还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故事的。”

　　乐总说道：“张导觉得呢？”

　　张导似乎有点泄气，说道：“我能觉得什么，写鬼神，不给你批，我写国外的，还不行？”

　　王导又哈哈笑了笑，说道：“是啊，写鬼神不给批的，但我也记得咱们就是个交流会，看看怎么改一下能批不就行了？说起来，”他突然拿出了我的故事梗概，说道：“小邱这里有一篇，我倒是喜欢，不过和张导犯的错误有点像，他是太不注重中国文化，你是太过了，而且咱们不让写鬼，这里面要是能改一下，我看可以试试报批了。”

　　我正听得入神，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又说起我了？

　　瞿冕笑了笑，指了指我之前在路上说过的那个故事，说道：“这篇是吧，之前小邱就跟我说过了，挺有点意思的。我听说上面限制的无非两点，一个是不要鬼神，一个是不要有太多无辜者的死去。这小女孩儿死的太惨了点，如果改成魂魄仍存活着，甚至身体仍存活着，最后给他恢复了，也未尝不可。”

　　魏老师的眼睛亮了一下，说道：“小瞿说得倒是可以避免一部分报批的风险，只不过这样却有可能会被观众影迷指责玩弄感情，最后来个大批斗就不好了。”

　　徐姐姐突然说道：“在一开始就拿恢复来当做目标，又如何呢？”她冲我打了个眼色，说道：“设置一个明确的目标，经过无数个障碍达成目标，这样的故事线也是十分明朗的。让观众把猜结局的精力放在猜过程上，也并非不可，或者我们可以打乱故事线，换一换叙事方式。”

　　郭大哥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节奏方面也可以更为紧凑，观众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十足的商业电影范儿，深度再搞一搞……可以啊小邱。”说着，他看着我开怀一笑，露出了八颗牙齿……

　　我突然有点受宠若惊，怎么大家都突然开始讨论我的故事了呢？

　　瞿冕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这个故事我也是十分喜欢，如果按照你们的意思改好了，没准甚至能有点‘杀手里昂’的感觉。”

　　我心里虽然高兴，但看着张导……他的脸快滴出墨来了。许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乐总说道：“嗯，既然如此的话。这个故事倒是可以改一下，下次再讨论的。咱们虽然需要先做一部大的出来，但却并不意味着有好故事我们以后就不能用。”

　　我听着，突然觉得乐总话里有话。

　　“先做一部大的出来”、“并不意味着有好故事我们以后就不能用”，无论怎么听，都好像是在说“我们要先做一部赚钱的，然后再做口碑……”

　　一个公司不同阶段会有不同需求，这和人一样，无非求名求利。先求名、再求利，先求利、再求名，在我看来，的确后者仿佛更像是真心要把电影当做事业来做，比起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