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见桑平张开眼，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实在是桑平张眼张得太突然了。
“你去帮我查查昨晚送我回来的那个女人。”桑平说。
“什么女人？”萧晏的眼里写满了疑惑。
知道他受伤，居然不知道将受伤的他送回来的女人？
奇怪——
桑平又问：“那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听说是门卫把你扛上来的。”但萧晏觉得这不是重点，他感兴趣的是桑平口中的“女人”，“那个女人是谁啊？”
“我昨天挟持的那个……”说着说着，桑平的声音弱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昨晚是那个女人把他送回来的，可他记得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告诉那女人有关侦探社的地址啊！
桑平拧起眉头，仔细回想。他这般严肃的模样可吓坏了萧晏——
桑平性格阴晴不定，脾气难以揣摩，动起手来更是六亲不认，简直就是一孩子！偏偏发起脾气来谁哄都不行，也难怪萧晏会这么忌惮他。
隐隐约约，桑平记得——最后的最后，自己还残剩一丝微弱的意识，在模糊的记忆中，他绝对肯定最后自己是被踢下车的！
可恶啊！就算是霸道的桑平，见了路边的老乞丐还会施舍出一两毛钱！就算桑平挟持了她，怎么说他也是个受了重伤的人，那个女人居然那么没有同情心！
等他把她找出来，看他怎么好好“修理”她！
见桑平咬牙切齿的模样，萧晏生怕自己成了他的出气筒，赶忙找地方躲，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你去帮我查出昨晚送我来的那个女人是谁！”桑平狠狠的说。
“有没有啥特征？”
这大海捞针似的，要怎么找啊？
“大概这么高——这么瘦——”桑平手脚比划着，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白痴。
“拜托，大哥，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过来都符合你的条件！”萧晏道。
桑平也意识到自己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昨夜他神志昏沉，连那女人的长相都没看清……
等等！
奇怪了！他被别人捅了都没那么生气，偏偏因为被那女人踹了一脚就这么恼，为什么？！
桑平脸色变化多端，又是气恼又是疑惑，把周围的人搞蒙了。
方妍姝还以为他的脸色是他伤口恶化导致的，不掩担忧道：“桑平，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桑平看也没看她，对着萧晏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把那个可恶的女人给我找出来！”
萧晏赶忙点头，唯恐说不对一个字就惹恼了他。可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可、可恶的女人？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救命恩人？”桑平对这个名词持保留意见。同时，他低低的笑起来，阴森恐怖至极，“对，救命恩人，把她找出来就是为了好好‘感——激——’她！”
感激？萧晏看不像，别到时候害了人家姑娘！
他还要询问，却见桑平的脑袋朝他偏来，听他问道：“你们今天怎么到这么齐？”
一想到答案，萧晏就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一身昂扬的鸡毛全耷拉下来，还没被水浇，又成了落汤鸡。
“上个案子……输了……”萧晏含糊道。
奇怪，这输赢跟案子有什么关系？桑平细问：“怎么回事？”
于是，萧晏把女主播的案子讲了一遍。
萧晏本以为桑平会幸灾乐祸，后者却表示出了深深地同情，还有那双眼睛明显唏嘘道：可怜滴娃儿！
萧晏登时有一股抱他大腿宣泄委屈的冲动，可有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boss来了，楼上开会。”张杨的声音难得低沉，神情难得沉重。
萧晏看出异样，走上前问：“怎么回事？”
张杨小心翼翼的回答：“boss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会议室里的气氛果然不同往常，曾经的“笑面小生”变成了“冷面魔王”，云舟天生气质，走到哪里都有感染旁人的气场，他本身就是一个压倒性的存在，因此才能领导在座的这些难缠的人物。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桑平还跩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一坐下就把腿伸在桌子上。
萧晏正要落座，一个粉红色的文件夹识路似的沿着桌子滑到他这儿来。他愣了，屁股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整个人的姿势滑稽得让人发笑，也只有桑平看到他的窝囊样低低的笑了两声。
小心翼翼的觑着云舟的脸色，萧晏慢慢坐下，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很有掩耳盗铃的味道，如果可以，他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份报告谁写的？”
云舟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报告不是已经“飞”到它主人面前了嘛，萧晏心想到。
他刚要开口承认，云舟好似就在等着抓这个时机，“还有脸交给我！”
完了！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就开溜了。萧晏四下找出路，可一抬头就看到云舟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他只好厚着脸皮笑问：“这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他自认把报告做的完美无缺！
“你以为报告里什么问题都没有就不是问题了吗？”云舟扬声问道，口气中带着责备，“抓错凶手，疏忽证据，聚众赌博，还被人笑话，我怎么没看到这些出现在报告里？”
这下真的完了！萧晏在心里咒死那个告密的人，脸上却带着比春风还春风的笑，“这不是——我们也是受害者嘛，要不是程咏颜玩弄我们……”
一听他开口就是荒唐的解释，云舟怒道：“你们还不如那些没出校门的大学生！”
张杨把脑袋垂的更低了，他有廉耻心，毕竟他的确被一群还没真正走上社会的孩子们笑话了。
金耀之见大家士气低落，忍不住开口道：“云舟，这我就得说句公道话了。你当初把我们集结到这儿，可不是为了什么女主播的案子。这都两年了，你让我们碰都不能碰L_man的案子。”
对了，这就是他们共同的目的。哪怕时光流逝到这一刻，他们也忘不掉这个血洗他们至亲至爱的连环杀人凶手！
如果说，方才大家低沉的表情是因为惧他，云舟明显感受到此刻的低沉的味道不同，那几乎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悲痛，扭曲着一个正常人的灵魂。
“连女主播的案子都做不好，还有什么颜面说要破十四年都没侦破的案子！”云舟扫视垂头不语的众人，本来很是欣慰他们听进去话了，可一见到散漫如常的桑平，怒火再次上升，“还有你！桑平，被人捅了还这么舒服？！我看是捅的太轻了吧！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里还解决不了你的事，就别来了！”
他话一落，就看到在座的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明显是庆幸怒火没有烧在他们身上。云舟哭笑不得，刚才还以为他们受教了，没想到一转眼就又是老样子。就知道不该对他们有半点仁慈和同情心！
“所有人听着，除非天下太平，要么再有案子你们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S.C.D.C就此解散！”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听后，萧晏的呼吸顿了顿，好似有人一下抽走了他所有的灵魂所需。
跟他有相同感觉的不只一人，等大家从云舟掷地有声的话中脱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云舟已走了多时。
“不愧是律师，那张嘴就是了得！”萧晏解嘲似的笑道，不过没人回应他。
他说的自然是云舟，云舟是本市知名的律师，不仅如此，他的父亲还是本市的市长。
唯有赶在后面离开的张杨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唏嘘：“看来——还是祈求天下太平吧。”
跟其他人不同，方妍姝在开完会后并没有直接回办公室。她去了云舟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被搁置许久，成了公用的资料室。
尽管如此，办公室还是保留了云舟的风格。他天生上上人，他和他的一切都给人一种低调而又奢华的感觉。
整个侦探社唯有云舟的这间办公室配备了LED式的显示屏，而方妍姝的目的正在此。
她将随身带的U盘掏出——
U盘里的内容，她看了不下三遍。
是什么内容？
有关前不久的案子，当时的摄影师将他们侦破的全过程录了下来，方妍姝拷来了。
当时她也以为杀死许晶的人是李东，可她跟大家一样，都错了——
唯有程咏颜——
方妍姝不相信一个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真的能够一眼看出凶手是谁。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才能够抓住一些细微的线索——是表情。
是虚假的表情出卖了凶手。
笑可以假装，哭可以假装，悲痛也可以假装……但能真正识别它们的又有几人？
方妍姝将画面定格在她与程咏颜在台上的那一幕。这张是程咏颜的特写，她总是笑眯眯的——
方妍姝就是因为看不惯她在死人后笑得那么灿烂，才故意给她出了一道难题——“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正常人面对如死亡这样沉重的问题时，多少都该表现出一丝深沉，可方妍姝却铭记她的回答：
“哭丧着脸用剩下的时间去缅怀已故去的人？我更想笑着去寻找真相！”
也唯有在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程咏颜的表情是严肃的，没有笑意——
没有笑意？
等等！
方妍姝好似有重大发现，她将画面倒回，将程咏颜在做出两种不同表情的画面做了对比——
一张笑意嫣然，一张却是让人望而生畏——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眼睛里的东西！无论她是在笑着，还是在沉重的时候，她的双眼里都没有一丝温度！
那双眼睛虽没有散发刺骨的寒意，却也清冷的吓人，无论你投什么进去，都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如果笑可以假装，哭可以假装，悲痛可以假装，而程咏颜，你又在假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