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黄毛小子双手插兜站在玄关处。乍一看,他的样貌神态中有气氛张娴娅清柔韵味,可仔细瞧他眼睛,那眸子里的坦荡果断十足是随了林中天的模样。
然而,令程咏颜诧异的是来人的那张脸——
林海?
不对。在程咏颜的印象中,林海是那种斯文,看上去就觉得他是那种年轻有为的青年,绝不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小子!
难道,林海在家和在学校的差距就那么大?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无可能。毕竟生长在黑帮家庭,和学校简直两个世界,林海确有可能“一饰两角”。
只一眼,林中天就拉下脸来,口气明显不善,“不去上课,你跑回来做什么”
“今天我就早上的那一节课。”
看他眼神闪烁,就知他在撒谎。程咏颜不戳破,就是不知身为父亲的林中天看出来没。
林中天显然是不信的,明显也在爆发的边缘,厉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了——
玄关口又有了响声——有人来了。
当两张相同面孔的人们出现在眼前,程咏颜多少是吃惊的。不过事实证明,她印象中的那个林海确实存在——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林中天的儿子们是双生兄弟,老大是林海,老幺是林洋。
这俩小子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给人两种不同的感觉。林海没有弟弟身上的那股张扬,林洋没有哥哥身上的那份沉稳。
如果是在这个时间点,两兄弟同时出现,那一定是跷课了。
林中天约摸着也是这样。以前他没机会接受高教育,直到跟人打交道才认真到文化的重要性。有句话说的好,这世上的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沒文化。为了不让儿子们重蹈他旧路,在家里,林中天一直扮演严父的角色。
“都给我滚去上课!这里没你们的事!”林中天的怒火在林海出现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我请了假,”林海面不改色,“如果是因为虎哥那件事,我要给程老师当助手。”
“你——你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有什么资格给程老师当助手!”林中天不是故意打击儿子,而是他真不认为林海有那种独当一面的能力。
“你能不能不要把学校里教的东西当作圣经”毕竟还是年轻气盛,林海偶也会有火爆的一面。
“老子要是不供着你,你连圣经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们要是不去上课,我就让人押着你们去!”
林中天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的威胁也许对外人受用,但对跟乇朝夕相处的两个儿子似乎没什么作用。
然而,也不是全无作用。林海显然知道老爸说到做到,不敢再火上浇油,便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林洋的反应出乎人意料——
方才林中天与林海拌嘴之际,林洋没表态,却是一脸愧疚。这种愧疚是在林海出现后才有的——
原来,这两兄弟才是林家不和因素的根源……
察觉到程咏颜探究的视线,林洋回看过去,并冲她狠狠一瞪。显然,这个弟弟并不像哥哥一样那么崇敬程老师。
僵局难破,一直在楼上探情况的张娴娅匆匆下楼,将林中天扯回沙发坐下,嗔怨道:“你少说两句,别让人家看笑话。”
任由张娴娅劝着,林中天神情松动,明显做了让步。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一个契机:既不能纵容儿子,也不能让他失了做父亲的颜面。
于是,程咏颜卖了个人情给他,“这样吧,三爷,这两个助手我就收下了,您现在真强迫他们回去上课也赶不上了。如果他们对案情有所了解,对我的调查也会有所帮助。我会把这次调查当作一次实践活动,到期未的时候会给他们加课外分。”
听完她的话,林中天看了一眼都是满脸期待的儿子们,消了气却还是板着脸,“程老师开口,我不会不给你面子。那我们现在就去案发现场——”
鲸帮老大亲自监工程咏颜并不觉得这是个好选择——
“你不能去!”有人抢在她前面说道。
林中天刚站起来,听到这话后狠狠瞪向林海,火气猛然蹿升。
“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怪了,林中天怎么这么不待见这个儿子
“你去了会影响他们的情绪。”林海不气不恼道,“他们都怕你,你去了他们只会感到害死,到时候程老师就不能解读他们真正的情绪了。”
程咏颜赞赏性的点头,“林海说的对。”
林中天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张娴娅开口了,“就听程老师和小海的,你先把药吃了。”
有贤妻良母如此,可谓是林中天的幸运,也这林海林洋两兄弟的幸运。
林中天一句话也没说,可依旧扮演着一个严厉的父亲的角色,在儿子们没离开前,他是不会卸下这层包装。
林家的这本难念的经比一桩悬案还要有吸引力,令程咏颜产生好奇。
最后,林中天答应让他的两个儿子带程咏颜去案发现场。
要说在十三街没人认识三爷的两位公子,那一定是孤陋寡闻。一路上,程咏颜就听到不停有人跟他们的“大少爷、二少爷”打招呼。
路过一家店,程咏颜相中了一条丝巾,那老板死活不肯收她钱。见程咏颜跟老板没完没了的让来让去,林洋不耐烦的对老板道:
“叫你收下就收下,哪那么多废话!”
于是,那老板诚惶诚恐的把钱收下了。
林洋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程咏颜一边戴丝巾,一边在双胞胎的陪同下走出专卖店,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将两兄弟堵在门口出不得。
她转身看着不明所以的林海林洋,笑问:“你们两个有事瞒着你们爸妈?”
“你说我们交女朋友的事?”林洋轻蔑一笑,“拜托,我们都这么大了,不可能让我们打光棍吧。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开始谈恋爱了。”
“不承认没关系,我会知道是什么事的。”程咏颜刚才那句不过是敲山震虎,她看出,之前林中天责备林海的时候,林洋的神情是愧疚。而林中天对两个儿子的态度显然也有反差,至少他对林洋的时候不会恶语相向,并不是因为林洋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我们真没有事瞒着我爸!”林洋些许急了,唯恐程咏颜看出什么。
“没瞒着你爸?”程咏颜的笑里多了一丝得逞的意味,这两兄弟的确有秘密,而且——“你们的妈妈已经知道了?”
见林洋还傻傻的往程咏颜的圈子里跳,林海扯了他一下,说:“解释就是掩饰,没听过吗?”
林洋别过头,一脸别扭,就是不去看林海,倒是愤恨的瞪了程咏颜一眼。
“什么味道?好香——”走到路上,程咏颜在众多混杂的气味中捕捉到一丝甜甜的味道,清香不浓郁,实在勾动她的食指。
寻味而去,见她站在蒸笼面前默然不语,林洋更加不耐烦了,觉得是自己疯了才会跟这个女人一起发疯!她居然会对馒头的味道有兴趣!
“看什么?馒头而已,再看它也长不出一朵花儿来!”
“真没想到香味的来源会是这么寒碜的东西。”程咏颜的感慨叫林洋直翻白眼。“老板,给我两个馒头。”
“老板,给我三个包子。”林海道。
“我也来三个包子!”林洋顺势就把原本属于林海的那份抢在手中,张起海口就吞了一整个包子,还示威性的冲林海挤了挤眼。恶人恶扳,林洋就这样迎面跟一个大个儿撞了正着。要是林海,他早就一鞠躬跟对方道歉了。可林洋生来张狂,不问对错,先把他犯的和犯着他的人教训一顿再说。
“这谁啊?走路不长眼啊!”林洋一抬头,看清了人,态度立马变了,倒不是诚惶诚恐,至少表明这人他是认识的。“段飞啊。”
“二少爷。”这个人高马大的段飞能认得林洋是因为他不像哥哥一样戴眼镜。段飞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涣散,半天才在林洋身上找到焦点,“……早啊,二少爷。”随后,他的视线越过林洋的肩头,对卖包子的老板吆喝道:“七笼包子,四个馒头!”
“给平哥带饭呐。”林洋寒暄道。
段飞大脑袋一摇,接道:“平哥昨夜里就联系不上了。”
“等他回来就告诉他虎子死了。”
林洋无心的一句话却成了投石问路——一听虎子死了,段飞脸色剧变,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恐慌。
恐慌?为什么?难道有关虎子的死,他知道些什么?
程咏颜描摩着他脸上的表情,问道:“你很害怕,你怕什么?”
段飞躲闪她的眼神,忽而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她狠狠一瞪,“鬼才怕!”
说着,他抓过老板准备好的早点,连钱也没给就逃之夭夭了。
“他不可能杀了虎子!”林洋站出来维护他的朋友。
林海附和着点头。
程咏颜说:“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见林洋做势要为段飞抱不平,她眼疾手快将他的下巴一抬,正让他咬到舌头,痛得他哇哇大叫。
“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我需要的不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感性证据。”程咏颜毫无悔意。
“什、什么是感性证据”林洋问。
“就是你觉得一个人的为人怎样,觉得他不会杀人怎样。”林海解释,但他不否认这种证据会影响断案。
看着程咏颜的背影,林洋走近林海,大着舌头低问:“她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的确是想为段飞开脱。
林海只答:“她可以让你不脱裤子犹能让你告诉她你內裤是什么颜色!”
林洋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裆口,心里对这个女人的能力还是抱着莫大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