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的方法极其简单,就是取董诗诗的血。
董诗诗不肯,穆醒天也不肯。阿葵气急败坏:“这个女人就是天生的饵!现在不用她引出老渊,我们可都走不出去了。”
“我不许。”穆醒天说得十分简单,但很坚决。
董诗诗和阿葵都感觉到了穆醒天的不一样。但董诗诗不明所以,阿葵却是讳莫如深地低了头,不再说话。
他们所在的院子,是一个小小的花园。此时院中的那口水井里传出了嘎嘎嘎嘎的笑声。阿葵戒备起来,等走到井边,才看到水井里那个滚着唱歌的脑袋赫然就是老渊的。
“小娘子,你好呀。穆公子,你也好。小狐狸,哈哈哈哈,方法很对,但于我没有作用。”老渊的身子不见了,只有一个脑袋在水里翻滚着,滚一遍,就说一句话,咕嘟咕嘟。
三人正紧张盯着水井,老渊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他还是蹲在墙头,蜷缩着身子,将那团黑雾裹得严实。
“我再不出来,这个小娘子就要被小狐狸开膛破肚咯。”老渊用嘶哑的声音笑着。
“还没见血你就出来了,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那么臭的味道,谅来正是你们想要的吧?”阿葵道。
董诗诗再次确认了两人之间并没有紧张的敌对气氛,更似有了隔阂的老友。
老渊大笑:“阿葵哟阿葵,你很聪明,但急了一点。”
“想带走他,你要先过了我这关。”阿葵沉声道,一道紫色的气流从脚底涌起,将他和穆醒天裹在其中,微微的檀香味道散开去。
却见老渊一愣,笑得更加大声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的人是她。”
他枯瘦的手指指着董诗诗,董诗诗还没有反应过来,老渊裹挟着黑雾瞬间落到了她身边,将她卷在黑雾中消失了。穆醒天一声惊叫还没有出口,眼前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阿葵却是大大叹了一口气,似是轻松不少。
“阿葵!”穆醒天有些生气,揪住阿葵衣领,“你为何不护着她?”
“我已经护着你,又怎能护多一个?”阿葵冷笑出声,“你真是个好男人!她等你百年,竟不如一个浑身臭气的陌生女人更令你挂怀!”
穆醒天一时茫然:“什么……”
“你自是记不得!她做事从来不问值不值得,只是辜负了那么多年岁,等来的却是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情意的空白魂魄!”阿葵打掉了穆醒天的手,将紫气敛去,走到一边去了。
穆醒天听得云里雾里,但见阿葵不理会自己,知道他拧脾气又上来,只能压抑下心中对董诗诗的焦虑,好声好气地说:“阿葵,你也知道我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你说我们回到苦寒山庄就能解开我的所有疑惑,我不问什么便跟着你去了。若你真的生气,至少也要告诉我,我做了什么错事,让你每每见我使用驭鬼能力就生气。”
阿葵一口气堵在肚子里,实在难受。他不是不想说,却是不能说。一旦自己说了,那人将永不会搭理自己,甚至连见她一面都不可得,那这百年来自己苦苦守着这个魂魄的意义,便什么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是自私的,从他应允下第一个主人独行僧空昊开始,他没有一刻不是怀着私心。这样自私丑陋的家伙,她一定是不喜欢的:阿葵却不由苦笑,可是自己连她的一个眼色都挣不来,喜欢不喜欢又有多大的区别?
见阿葵脸色变幻,一时笑一时沉默,穆醒天终于也不说话了。他亦生气,董诗诗怎么说都是自己带进来的人,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带走,他是有责任的。这生气不是和阿葵有关,却是生自己的气。他举目四望,周围一切都很陌生,他没有把握在这里诡异的空间里寻到董诗诗。于是,他弯腰将董诗诗遗落在地上的画具拾起,却发觉笔不见了。
无事,有血就行。穆醒天不再犹豫,将画纸摊开,咬破自己指头,就着血在那纸上画起来。
阿葵一人生了半天气,反应过来穆醒天没有声音,才一回头便暴喝一声:“你做什么!”
穆醒天却已将那画画好了。他脸色极其苍白,手按在纸面上,一直颤抖着竟完全站不起来。纸上一片血红,慢慢钻出一个人形的矮小物事,一身血红宛若仍在流动。
“主人,好久没召过帝听了。”那小人只有十寸长短,却是一个裹着血红色长袍的女人。女人声音甜糯动听,疾走几步靠在穆醒天手臂上,将长袍裹不住的饱满胸部在穆醒天苍白瘦削的手臂上蹭:“帝听好想你哟。”
冷不防旁边扫过来一根手臂,正是阿葵的:“滚一边去!鬼女!”
帝听听觉极好,阿葵才刚动作她已向后跃了几步,避过他带起一阵风的手臂。“阿葵也好久不见,脾气越来越差了,不好。”
阿葵扶住穆醒天,又气又急:“你做什么!我警告过你,一天可驭一鬼,鸣兽那么大的已经很吃力,还叫她作甚!”
穆醒天不理阿葵,只对着帝听道:“帝听,帮我。听听这宅院里,哪一处有女子声音?”
“处处都有女子声音。”帝听立刻回答。看穆醒天困惑表情,她娇笑一声,道:“帝听一出来就听到,这个宅子不正常。”
“你又正常到了哪里去?”阿葵不屑说道。
帝听全当没听到这句话,继续对穆醒天道:“此处看似一个宅子,但声音十分混乱,定是有人做了什么阵法。那女子声音远远近近,到处都有,主人若想寻人,可有些难。”
“她说的什么?”
“我不甘心。”帝听闭眼一瞬又张开,“没错,我不甘心。反反复复地说,帝听都觉得有点害怕。主人寻她做什么?这女的可不是什么善类。”
穆醒天却是松了一口气:“我不寻她,我寻的是另一人。你再听听,是否有另一个女人声音?”他料想,以董诗诗那性格,被掳走总不会一声不吭的。不过若是被老渊制住无法出声,帝听也寻不到,他还得再召另一个鬼,只希望这身体可以支撑。
“嗯,却是有的。”帝听凝神一会,道,“只是那声音有些奇怪,忽远忽近,帝听无法给主人指出位置。”
“定是老渊将她带去了他阵法的关键处。那里被他的法力看得紧实,哪里是你这种小东西可以听清楚的?”阿葵冷笑一声。
帝听脸色一时不好看了:“死狐狸,你说够了没有?谁说帝听听不清楚?只是那位置游移不定,帝听虽清楚了你却不一定寻得到。”
“帝听,你听我说。”穆醒天心中一动,忙道,“你可否进入那处,替我看看?看她是否无恙即可,然后回来报与我。”
“自然可以。帝听虽是小鬼,但自有小鬼可走的路径。”说罢帝听白了阿葵一眼,小小的身子一缩,就钻入了地下。
帝听在地下,循着董诗诗的声音曲曲折折地游走,少不得还要回头或者绕弯儿。但她听觉极好,不会丢掉她声音,总算越来越近,终于探头出去了。
那是一个厅堂,摆着凌乱的桌椅,地板中央画着一个巨大的符。
帝听一看那符,心里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完了,撞到不该撞的人了。
那念头还没有转弯,她已从桌脚处被人揪了出来。
“哟,帝听,你也来找我玩儿?”老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上拎着的帝听。帝听早堆起了一副笑脸:“好久不见呀,老渊。你贵人事多,我怎敢打扰?你忙,你忙。”
“我怎及你忙,称人类做主人,你的事儿可是跨了两界。”老渊嘴上说着,手上的力气一分分加重,捏得帝听小脸通红,呼救求饶声越来越弱。
“放了她!”
帝听一直紧紧追着的女人声音突然从厅堂的另一边响起,似是为自己解围。老渊手一松,帝听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说放,我自然就放。”老渊笑着,嘶哑的声音里有一丝丝讨好的成分。
“那放了我!”
“啧,急什么,我们好好说说话。”老渊悠哉道。
帝听咳嗽了几声才缓过神,对那自己主人紧张、老渊恭敬的女子生出几分好奇,这一看,她顿时惊得说不出话。
厅堂另一头正站着董诗诗,董诗诗身边却是帝听熟悉的鸣兽,穆醒天的另一个鬼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