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心中暗笑:他猜得很对,珉夫人和秦二之间最大的联系,除了剑清还是剑清。
眉头轻皱,珉夫人还未开口,秦二就已经悠然道:“她现在身体不适,暂时还不能见你们。”
“怎么不适?”阿葵不依不饶,装作没看见珉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秦二没理会阿葵的话,只是转身靠在窗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珉夫人:“怎么?还是对我不满意?”
“你想说什么!”珉夫人飞快地在阿葵等人身上瞥了一眼,语气转得极冷。
“没什么。只是我们此番是公平交易,你我都没什么亏损,何须摆着这副脸面,是给谁看?”秦二说着,俊脸上飞起嘲笑,“你将自己妹子卖了,我便接下你的水清楼,如此而已。”
董诗诗和穆醒天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惊诧莫名:这珉夫人,不是极疼爱自己妹妹的么?
珉夫人胸口急剧起伏,挥袖就将几上那杯热茶扫到了地上。“秦二!”她厉声叱道,却没有反驳秦二所说的“卖”。
董诗诗心里沉下一些。若将前事联系起来,这珉夫人经商手段丰富,连剑清的婚事都可以用来吸引旁人眼球,来为自家产业谋利,此番说不得还是差不去太多的。水清楼出了这样的事情,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只怕从此成了人人畏惧的凶楼,无论是经商还是住宿,都是不太可能的。
此时秦二出面,将水清楼顶了下来,便相当于解围救难了。
“夫人稍安勿躁。”秦二挺直腰身站着,如一尊雕像,恍然看去是赏心悦目的,只是语气中带着高傲和洋洋之意,听来很是刺耳,“我对剑清的心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城中不少人都知道,你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寻得好归宿,你也遂了心意,是在气什么呢?”
珉夫人更是愤怒,可是又顾及着自己身份,面前又有着阿葵这几个生人,最后脸色青白,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强力压抑了心中激动,冷言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在这里做这番戏了。”说着便转向了董诗诗:“驭鬼娘娘?这个名头是秦二所安,我只是帮了他一把,好歹在这城里,我也是有些说话余地的人。你是真是假我不在乎,但我与秦二都让城中不少人相信了。你有能力也罢,是个骗子也罢,我妹子喜爱你,却不代表我也认同你。接下来的事情我也说不上,你们自己商量吧!”说完再没有之前的得体举止,竟是被秦二气得发抖,径自转身离开了。
秦二悠悠然笑出声来,那笑声落在耳里实在是刺耳,董诗诗微微皱起了眉头。
拐杖轻响,秦二已走到了几人面前。阿葵这时突然大叫了一声,脑袋一歪,竟然栽倒在了地上!
这个突变让董诗诗和穆醒天都大惊失色,同时站起要去扶起阿葵。谁知四肢绵软无力,根本无法起身,心里都掠过一丝惊悸,两人齐齐看向秦二。
秦二脸上再没有笑容,只是一张平静的审视的脸。
“听说……”他瞥了倒地的阿葵一眼,“那是一只千年的狐仙?哦,别瞪我,这样的事情我还做不到,只是有人协助我。”
董诗诗听他说了几个我,心里已经确定,他的确是那种自我中心的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为了城中百姓而去请求自己将那孩子渡去。这样说来,之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记忆,都是切实的:秦二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断利用别人。
换句话说,他的确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可是……
“当年,真的是你将画扔进了泉眼中?”董诗诗突然问道。穆醒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便明白她问话的意义。
“当然。我知道你有一个小家伙,可以听出人的心声,我自然不会说谎。将画卷丢进泉眼里的的确是我,而当时我也的确是为了保护我的哥哥,才将画偷出。这是完全的真话。”秦二点了点头。
正因为是真话,所以他说得顺溜而没有任何阻滞。
“那为何……”董诗诗其实是在为那个孩子不值。从头到尾他都是无辜的,无端降于世上,又无端被封印,无端被释放,无端地受了那么多罪。
“因为我不甘心。”秦二轻轻用拐杖点了点地,“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雾很大,苔很滑。我是被痛醒的,腿已经完全断了,你知道我是怎样爬出山外的吗?”
此刻的秦二眼中闪闪发亮,有着可怕的狂热。
“我拖着那条断腿,一直哭,一直爬,从天还亮着爬到天黑,又从天黑爬到天亮。”
那一夜的记忆成为他永远的梦魇,而被山人救起送回家中的他,又面临着另一重灾难:断腿时间已有一日,伤处难以完整愈合,他今生今世都不可能离开拐杖了。
年幼时,他对这个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爹娘带着他离开了城镇,北上去寻找名医。名医越找越多,他一年年长大,终于明白自己的下半生将面对怎样的悲剧。而最可怕的打击,在于他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孩时候。从未浮现的自卑汹涌地淹没了他,他只能不断地用金钱和更大的产业去满足自己,让自己忘记每天夜里隐隐作痛的伤处。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年幼时一时的善心,做了一件可笑的蠢事。
听秦二说到了这里,董诗诗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差点惊叫出口:她的双臂和双腿上,缠满了白色的蠕动的蛇,一条条在她四肢堆着,黑色的蛇信一伸一缩。
与此同时,穆醒天也已经看到自己四肢同样缠着这些软体动物。而倒在地上的阿葵身上虽然没有几条,但脖子处两个黑色血洞触目惊心。
“到时间了吗?”秦二似乎有些失望,“白椰给我的时间太短了。我还想再好好说说我的故事,可是白蛇都出现了,你们也肯定心乱吧?”
董诗诗这时想逞强也已经不行了:她自小便怕这种软绵绵冷冰冰的动物,平时碰都不敢,更别说是像现在这样被缠绕着了。
“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穆醒天仍旧冷静。
“不为什么。我就是喜欢控制别人。我喜欢看你们因为我而屈服的神情。”秦二嘴角一歪,“这让人很快乐。”
变态。董诗诗心中咒骂着,但无力的身躯实在做不出什么能让秦二放过他们的事。
“真难看。”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梁上传来。随即白椰光裸着两只小脚,轻飘飘地落在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