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响起，崔芸简直是扑到了门边，猛地打开门一把就将站在门口的董诗诗拉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她大吼了一句就再说不出什么话来，指挥着刘启文将准备好的火盆拿过来，让董诗诗跨过去。“先去洗个澡！”董诗诗刚跨过了火盆，崔芸就扔过来一块毛巾，“柚子叶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洗干净点！”

　　“凶什么呢。”刘启文摸摸董诗诗的头。他很高，摸着董诗诗的头，让董诗诗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崔芸的声气也软了下来，将董诗诗推往浴室：“先洗澡，把晦气洗洗干净我们再说别的事情，啊？”

　　这样温柔的崔芸，董诗诗有些不适应。她的印象中，自己母亲做事情风风火火干脆利落，唯有涉及刘启文的时候，才会犹豫不决。却原来，她居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崔芸的软肋。

　　浴缸中的水被柚子叶的颜色浸染，董诗诗把自己浸没在里面，一直控制着没有流出来的眼泪一点声息都没有就落了下来。

　　做笔录的时候，她很想跟那个人说，路易是真正意义上带领她走进这个圈子的人，是她在这个圈子里最重要的领路者，是她尊敬而喜爱的人。

　　她还很想说自己知道路易内心里是个胆怯的姑娘，所以她很爱很爱于南，因为于南让她变得一天比一天勇敢。

　　可是这些事情怎么说呢？对谁说呢？对那本冰冷冷的本子，还是对那个只把自己当做“目击证人”的警察呢？

　　原来你爱着的人离开了，感受是这样的不同。尤其是在，你没有一丝防备的时候，她就这样消失了。

　　而且，还消失得莫名其妙。

　　董诗诗让眼睛尽力地流，一踏出这个浴室，她就不能在他们面前哭了。

　　擦干身体的时候，董诗诗看到自己的脚踝上有手印。应该是那个小警察留下的，董诗诗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印留下的淤痕是黑色的。

　　她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脚踝。脚踝上的皮肤似乎过分失水，呈现出一点点的干裂状态，而毛孔发黑，似乎有血凝在了里面。她心头砰砰直跳：那个小警察，有那么大的手劲么？

　　不会的，她被捏住的时候根本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但若不是力气大，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浴室的门被敲响，崔芸担忧地问：“诗啊，你洗完没有？”

　　“好了好了，拔毛呢。”董诗诗回道。

　　“啧！说什么恶心话呢！”崔芸不满地呵斥，但口气明显放松了很多。既然还懂得说笑，就不会有大问题。

　　董诗诗换上的是长睡裤，将自己脚踝都掩盖了，才走出浴室。

　　刘启文和崔芸都招呼她到客厅坐下。两人都极有默契地不说路易的事情，而是叨叨其他的事。之前联系家里的时候，董诗诗怕崔芸听到自己在警局而产生不需要的担心，于是简单说了路易的事情。崔芸和刘启文已经知道了，但顾及董诗诗心情，什么也不说。

　　“最近啊播了一部电视剧，那个女主角真是淑女……”崔芸絮絮说着，调到了本地的一个地面频道。谁知刚刚调到那个频道，跳出来的就是整点新闻播报。

　　董诗诗微微一愣。新闻播报中正说着今日本市发生的一起恶性杀人事件，被害者的名字大大地出现在播音员的身侧。“许木扬”。

　　崔芸和刘启文都不知道这就是路易的真名，但崔芸还是很快就转了台。董诗诗一时有些感慨：看来于南在警局大闹的那一场已经被压了下来。不过这是正常的，和路易的事情相比，那一个才是真正的恶性事件吧。

　　在这个黑漆漆的城市里，于南游荡在哪里呢？

　　董诗诗突然打了个寒战。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会吃人？还有他说要去寻找路易，怎么找，路易在哪里？那半个脑袋，真的是路易的么？

　　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是没有散去。董诗诗接过刘启文递过来的水果，手就突然定在了半空中。

　　“诗诗？怎么了？”刘启文见她拿着一片苹果呆愣愣地望自己，不由奇怪问道。

　　董诗诗干笑一声：“手酸了，最近工作好累啊。”

　　“是吗？来来来，多吃一点。”刘启文又拿了个苹果削起来。

　　董诗诗看着刘启文削苹果，但其实是看着刘启文的身侧。一小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影蹲在刘启文身边，但不是保持着抱膝蹲下的状态，而是抬着头，没有眼珠子的白眼睛与董诗诗对视着。

　　“哎哟我去吹吹风。”董诗诗说着几步跨到了阳台。回头看时，那小人没有跟上来，头却微微转向了刘启文的方向，依旧呆呆看着他。

　　董诗诗心不可避免地沉落了下去。

　　小人不止一个，这个事实她知道的。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将一个引走了，另一个却粘上了刘启文。不需要怎么去感觉，刘启文身边那个小人的恶意实在太浓烈了，她几乎被那深沉而浓烈的仇恨熏得窒息。

　　“刘叔，你过来一下。”董诗诗开口叫他。

　　刘启文拿着半个苹果走了过来，递给董诗诗：“什么事？”

　　“哈哈……刘叔你说在这里能看到我住的那个地方么？”董诗诗看见崔芸投过来担心的眼神，于是先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看不到呀。”刘启文指点给她看，“那个地方不是遮住了么？就是那栋楼。”

　　董诗诗自然知道看不到，但刘启文接下来的话让她吃了一惊。

　　“对了，那栋楼我去过呢，还发生了一些怪事。”

　　“什么怪事？”董诗诗急切地问。

　　“有个女人说我掉了钱。”刘启文皱眉回忆，“当时是在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快关门的时候她钻了进来，递给我一张钱，说是掉了的。”

　　“是你的么？”董诗诗立刻察觉到，那个女人很诡异。

　　刘启文笑着摇摇头：“不是我的呀。那是一张冥币。那是个傻女人，她一直看着我流口水，说自己饿。”

　　董诗诗几乎要叫出声来：“饿？！”

　　“嗯。”刘启文只将那件事当做一个笑话，“她说她饿，还拿着钱说是不是我的钱都无所谓，我有没有吃的给她。我见她实在奇怪得紧，电梯才下了两层我就赶快跑出来了。”

　　“……刘叔，那栋楼是什么楼啊？”

　　“就是普通的写字楼啊。”刘启文皱着眉头，“我就去了一次，后来公司里的人跟进了，我也就没有管了。”

　　“……哦。”董诗诗慢慢应了一声。

　　“你说那奇怪的女人是谁呢？”刘启文笑道，“写字楼里怎么会有光着身子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