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小小的人儿就没再动弹过了。帝听虚弱,董诗诗不敢让她回去,就留她呆在了自己身边,虽然心里也奇怪着为何帝听离开那个世界那么久都没事。但随即想着自己是她正牌的主人,跟在自己身边自然更加稳妥,就也没有多想了。
这一天董诗诗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发呆,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一笔都没画,还是草稿图。帝听窝在她桌面睡觉,但耳朵一直留神听着房中的动静。这两三个小时里无论是董诗诗还是衣柜里的小人,都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最后帝听终于忍不住了,唤了董诗诗:“主人。”
董诗诗愣愣盯着电脑屏幕看。
“主人!”
“咦!”董诗诗猛地反应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帝听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吗?”
董诗诗还以为是帝听察觉到什么不对才呼唤自己,此刻听她询问,脸上露出无奈神色,抓了抓头:“没事。”
“你很久都没说话了。”帝听不安地道。
“嗯,我在用电脑呢。”董诗诗含含糊糊地回答。
这几天里她给帝听用她能明白的话解释了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里对帝听来说新鲜又充满危险的东西,电脑就是其中之一。最开始的时候,帝听连电脑开机的声音都无法接受,机箱里传出的风扇声吓得她全身颤抖。董诗诗绘图时候一直是用台式机,毕竟屏幕大更加方便。帝听不想离开她,只能自己让自己去习惯这个声音。几天下来,她居然能窝在电脑旁边睡着了,这让董诗诗都觉得奇怪。
帝听的听力太灵敏,她应该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噪音的。只是说不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让她受到了伤害,能力也降低了。董诗诗正是抱着这样的顾虑,不敢多去提,也就接受了帝听迅疾得惊人的改变。
董诗诗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屏幕上。屏幕上的绘图软件打开着,一张她熟悉不过的脸在白底的纸上对她露出温和好看的笑。
她的脸砰的一下红了。
明明画的是穆醒天,但是无意识中却让他穿上了西装剪短了头发。
“啊啊啊!!!”董诗诗突然抱头哀嚎,吓了帝听一跳。
“主人!什么事!”帝听因为目不能视,所以对周围有种由此而生的强烈不安。董诗诗这么一嚎叫,她顿时惊得跳了起来。
董诗诗伸手安抚她,微微皱着眉头说:“没事,是我心里烦。”
帝听安稳下来,笑道:“主人有什么烦心事,大可跟帝听说说,帝听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些建议呢。”
董诗诗坐直了身子,沉思起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最大的变化便是崔芸和刘启文对路典的好感度从零直线狂飙。最开始路典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最多也只是董诗诗的上司而已,但刘启文留院的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去看望,更别提有时候董诗诗不去他都会出现。崔芸又惊又喜,以为是自家女儿的男友,董诗诗指天对地地否定,刘启文才算看出点端倪:“那是人家在追求你?”
这句话一出,崔芸顿时惊喜起来,董诗诗却整个表情都僵住了。
“她也有人追!我可放心了!”崔芸拉着刘启文的手哈哈笑着说。刘启文只昏迷了一晚上,但身子虚弱,而且脑血管查出了硬化的问题,所以要多留几日医院。这几****和崔芸都只靠着董诗诗这个似有若无的绯闻来打发时间,不知琢磨出了多少版本。
听崔芸说出这一句,董诗诗心中泪落如雨:你是我亲娘啊,我有那么差么!可转念一想,自己唯一的一次恋情就是和渣男路明威的,那还是自己倒追的。虽然自己长得也不差吧,但正儿八经地追自己而不是开玩笑的,还真没有……
等等!他是在追自己么!
董诗诗手忙脚乱地否定,幸好当时路典不在,不然她真的要羞死了。
而之后她在回家路上,一直无法释怀的是帝听说的话——“他是不是他,他有没有改变,没有谁比你更清楚……”
潜意识里她希望那个人是穆醒天,但理智又恨清楚地告诫她:不可能。
路典是有名有姓有来历的人,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他的历史都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不可能。
可事实的不可能,和心里没来由的念想,完全是两回事。比如现在,她想着要画扉页的大图,但谁知心烦意乱之下,竟然就画成了路典。等察觉自己搞错,她完全就愣住了。盯了屏幕那么久,简直就能把那画里的人都盯得走出来了。
帝听没听到她说的话,却听到她紊乱的心跳声。她心里明白了一些,慢吞吞道:“既然想不出什么来,不如出去走走?主人常常呆在家里,其实对身体也不太好呢。”
董诗诗烦了那么半天,帝听的话顿时让她有醍醐灌顶的感受,一蹦就立了起来:“有道理!好帝听,我先去洗个澡!”
听到董诗诗先冲进卧室,之后再冲进浴室,帝听慢慢从电脑桌上溜了下来。她知道董诗诗洗个澡的时间不算短,她慢悠悠地从客厅一直走进了卧室。
衣柜的门关闭着,帝听没有打开,只是站在外面,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你这个骗子!
衣柜里的小人突然发出指责的声音。
帝听轻笑,皱巴巴的脸上有些狰狞。
小人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这些小人被投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被夺走了大多数的能力,说话便是其中之一。而它们是有目的地投放的,所以它们有着自己的任务。在帝听的了解里,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个耽误了任务完成时间的,就只有此刻衣柜中的这个小人。
“你也是骗子。答应了的事情却没有做……”她轻轻说。此刻浴室里水声哗哗,她并不担心董诗诗会听到。
——那是你们骗我在先。
小人愤怒地反驳。帝听想象着他那僵直的身体和无表情的脸下激愤的灵魂,心里有些难受:“不是‘你们’。我没有参与。”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思,她下意识地反驳。
——那你为什么要帮着老渊?你也是听从他的命令而来的么?!
帝听默默站着,好久才吐出一句:“是呀,你也是,对吧……不过,你是被骗的,而我是彻头彻尾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