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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儿今天倒是打扮得鲜亮。”柳氏一双眼就细细打量了陈容。眼前这少女却不似从前，一到自己面前就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做出个温顺沉默的样子。只见陈容那脸一抬，一张勾人艳丽的小脸仿若光芒四射，眸子璀璨生辉，直视自己并无半分躲闪。

　　柳氏却又来见陈容的打扮，衫儿是玫瑰花色的面料，料子看着是柔和的，发间一枚玉兰花挑心珍珠簪，将陈容发型束得稳稳当当。今日陈容却梳得是挑心髻，束好的发丝再丝丝缕缕的垂下来，用那玫瑰花金环一挽，中间发髻镂空处用簪子一挑却正好。

　　眼见陈容这个样子，柳氏心中就是有那一层又一层压不住的焦躁，她就不喜今日陈容今天这神气儿。看起来自己也是合该将她打磨打磨，这小妮子心气太高，也不过就是新发迹商人里缺了教养的丫头。

　　绣云却看了柳氏一眼，柳氏算起来也不过是三十五六，却也是保养极佳，今日一身黑青鸦衣，滚了银色的边儿，脸上神色琢磨不出这妇人心中情绪，那腕上套了一个暗红色玉镯子。绣云心中打了个突，故此也怯生生的行礼了，心道原来大户人家的主母是生这样的模样，果然是一派端正。

　　陈容却早将这柳氏腹中心肠琢磨透了，自然也不会如绣云一般心思。柳氏这话儿，端正中就有三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味儿。从前的二小姐，素来就最听不得柳氏这样说话，总觉得这端端正正意味深长的话里，却有别的意思。

　　但如今她哪里放心上，却只轻轻巧巧的说：“难得夫人夸奖。”

　　柳氏听着陈容这寡淡应付的言辞，就觉得陈容未将自己那话儿上心。果然就只是商女，打扮这样招展惹什么花儿蝶儿呢，又招摇又俗气。故此柳氏皮笑肉不笑：“我们家姑娘就不这样打扮。”

　　陈容听得没意思，却笑着说道：“也难怪夫人没见过，今年扬州新出来的花样。”

　　柳氏听得一哽，随即却见陈容又说道：“今日倒带了些小玩意儿。”

　　听陈容这么一说，柳氏脸上顿时多了几许得色。这司家二小姐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一颗心全在自家儿子身上。讨好的心意自然是有，从前每次拜访，这礼数自然不缺。柳氏每次收下，却只当理所当然，脸上也断然生不出半分悦色。她方家自是有自己的体面，这些个小意儿自然是看不上的。

　　司家就短在这地方，柳氏一向也是端足了架子。只是如今见司家二小姐服软，自个儿也是得了意。

　　那精巧小盒子打开，却也不似从前那样，也不是金银之物，却只两朵纱花，虽然精巧却不值得什么。柳氏样子正做足了，如今眼神却又一沉，心中不是什么滋味，闷了一口气堵住了，明面上却发作不得。饶是她平素是善做样子的，却好不容易方才顺了气儿。这纱做的花又值什么，送出去也不怕显得寒碜。

　　只是方家在外有个读书人的架子，柳氏这轻贱嫌弃的话自是说不出口。她眼珠一盼，眸中顿生了几许轻蔑，陈容直如未见一样。柳氏将那纱花一瞧，手指捻起了花茎，再轻轻的扔回去：“打哪儿出的东西？”

　　“容儿无事自己做的。”陈容笑着说。

　　“容儿莫怪我多说你一句，做这个便有些走了偏处。偶尔做做也就是了，真费心了岂不是自折身份？”柳氏这一番话自是说得有道理，这工匠身份艺人之属为劣，暗中又损了司家那些个生意勾当。

　　陈容却直如听不出柳氏意思一般，只轻轻一应，倒让柳氏下面的话说不出口。却见陈容垂顺，柳氏心中一口气也平了些。将来司家二小姐真嫁到了他们家，自己许多宅中手段才好一五一十的用上，保管自己既能占一个理字，司家又挑不出错处，这二小姐却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想到以后自己用尽手段来收拾眼前这张扬娇媚的未来儿媳妇，柳氏脸上倒真露出了一丝笑容。

　　绣云随着陈容而来，方才知道这方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柳氏平时连陈容也不放心上，如今哪里又将司家的亲戚放心上。加之绣云一副怯生生的样儿，柳氏更半点没留意这心怀鬼胎的丫头。绣云也不知陈容和方家一番暗潮汹涌，就见着陈容送上纱花却反而被柳氏刻薄一顿，心中顿生喜悦，却又替自己忐忑起来。

　　这方家夫人似乎可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儿，远不同司家夫人云氏那个糊涂胚子。

　　陈容察言观色，倒觉得这样可是不成的。却见绣云也不消人催促，自己就贴上去了，小心说道：“绣云给夫人请安。”她见陈容方才被柳氏给刻薄了一顿，自己也不敢争了陈容的风头，只悄悄将自己礼物送到一边奉茶的丫鬟手中，再由那丫鬟送柳氏面前。

　　柳氏却带三分懒散，缓缓说道：“这位哪家的姑娘——”

　　她原本对绣云送来的礼物也不甚中意的，如今一打开，却是一枚金簪子，初见面这份见面礼也还算厚重。尤其之前陈容就送了两支轻纱宫花过去，越发衬托这丫头有心了。尤其看送的礼物，这丫头可是不跟二小姐是一条心啊。

　　这么一看，柳氏顿时觉得那绣云顺眼得多，仔细多看几眼，倒是个相貌端正的丫头，生得清清秀秀规规矩矩的，不过还是琢磨不透她的身份。

　　“绣云是我家堂妹，如今正在我家住着。”陈容知道这个时候，照着礼数来说，应该是自己来帮绣云介绍的。

　　柳氏便嗯了一声，和颜悦色说道：“绣云却也有心，第一次上门，也这般讲礼，原来不必。”

　　绣云却只觉得这柳氏甚是喜爱自己，说话也这般客气，待自己与陈容不同，这心中就跟喝了蜜一样甜。却哪里知道今日柳氏就准备借力打力，利用自己指桑骂槐削陈容一顿面子。柳氏还趁机看了陈容一眼，只见陈容脸可正低着，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