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瑶指着挂在墙上的画,惊诧不已。
从进来直到刚才,步瑶的心思一直放在那些金银珠宝上。虽然步瑶不是财迷,可是,这么多的珠宝,还是第一次看见,眼也花了,心也乱了。
知道自己叫赵步瑶,居然是宋太祖赵匡胤的曾孙女,也没怎么吃惊。不过是一个身份,一个姓氏而已。朝代更迭是历史必然,自己爹爹舍家拼命报的这个仇,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皇位之争向来血腥,胜者王,败者寇。
也不能说没有意义,毕竟,了结了他心中的那份执着,也让他对先人有个交待。
可是,现在步瑶不淡定了:这个人的画像,怎么会挂在这里?
看步瑶用手定定地指着壁上挂着的画像,林正吉没来由地怒火冲顶,感觉自己的先人受到了亵渎和冒犯,走过来一甩手,“啪”地给了步瑶一巴掌。
脆脆的声响,惊醒了发呆的众人,也惊醒了林正吉。
从接到信开始,他就一直沉浸在一种似喜似悲的情绪中:想放声大笑,却又心中酸楚难耐;想痛哭失声,却又有暖洋洋的喜庆在心间。他觉得,自己若不能好好地哭一场笑一场醉一场,要不了多久,就会膨胀起来,碎掉疯掉崩溃掉。原来,自己竟然这么思念亲人!原来自己如此渴望亲情。既希望承欢父母膝下以全自己的孺慕之情,又希望和妻子子女团圆享天伦之乐。这情绪起伏着,这心也起浮着,直到看见步瑶无礼地指着先人的画像,一巴掌拍过去,才完全清醒过来。
林正吉从头悔到了脚尖,嗫嚅着:
“瑶儿,爹爹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说罢,眼圈都红了。
步瑶揉着脸,火辣辣的触感让她明白,这一巴掌有多重。明明她可以躲避的,可是,看着林正吉怒冲冲的眼,看着他犹如梦游的恍惚的神情,她没有躲避。
这么痛,算自己倒霉吧。
步瑶坚定地指着画像:
“我不怪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画像上的人是谁吗?无论他是哪位先人,我没有见过,总是可以问问的。我不知道哪里就犯了忌讳?可是,我若不指,你又知道我是问谁呢?”
这时,林夫人冲了过来,一把搂住步瑶,眼泪直流:
“对不起,孩子。你爹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无法控制自己而已。虽然指着先人的画像不太礼貌,可是,你也没什么大错。原谅你爹爹,好不好?”
“妹妹,不要怨爹爹。”赵守节难过地看看妹妹,看看爹爹。
“娘,哥哥,我不怪爹爹。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画像中的人是谁而已。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林正吉回过神来,走到步瑶身边,把手抬起来,想抚摸一下她的头发,却又停了下来,低哑的说:
“那是你祖父。”
原来,他就是祖父赵德昭!那个凤眼浓眉,白面红颜,顶平额阔,七尺壮健,充满阳刚之气的帅哥白彼德,居然是步瑶的祖父!
“爹爹,我可以给祖父上炷香吗?”
“好。你去吧。”
步瑶拈香,没有跪拜,只是站着,恨恨地盯着赵德昭,心里暗骂:
“你个白死人头,把我弄到这边来,不会就是为了协助你儿子报仇吧?你明明知道大宋迟早也会消失掉,被其他朝代替代,你还这样假公济私,还把我弄过来冒险,你还真阴狠,你真不地道。我踢你个死人头,还想当我爷爷?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别想我再奉香火拜祭你!气死我了!”
走上去,恨恨地把香插上。
突然,一声大大的喷嚏声,惊得步瑶身上一阵发冷。
“你咒我?我是你爷爷!”
说着话,白彼德的身影出现在香案后,似笑非笑地盯着步瑶。
步瑶一看见他,火一下就上来了,张嘴就嚷嚷:
“我呸!我是你爷爷!”
“瑶儿......”
“妹妹......”
听见大家的叫声,步瑶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人呐。赶紧捂住嘴,张大眼睛,恨恨地再盯一下笑得开怀的白彼德,才转过头去。
林夫人皱着眉头:
“瑶儿,你刚才在说什么呢?”
步瑶懊恼地往身后一指:
“喏,他来了,我是在重复他的话而已。”
大家看着空空如也的步瑶身后,香案背后,担心异常。林正吉不悦地说:
“怎么回事?谁来了?”
步瑶放下手,看看爹爹娘亲哥哥们,再回头看看白彼德,他已闲闲地坐在了香案旁边的椅子上,正拿着一个果子大口啃咬。
“他们看不见你?”
“嗯。”
“那你不能这么悠闲地在一边看热闹,否则,他们会把我开成妖怪的。要不然认为我中了邪,泼我黑狗血就麻烦了。”
“嗯,你叫国祥过来说话。不过,你得传话。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要上身么?”
“不用。上身阴气重,你会出问题的。我是你爷爷,要为你考虑。哈哈。”
“我是。。。好吧,现在不跟你罗嗦,一会儿再说。”
步瑶转过身,她知道在家人眼中她就是在自言自语,此时他们看她如看鬼怪。
步瑶镇静地对爹娘说:
“祖父现身了。我刚才在跟他说话。他跟你们通不上灵,让我传话。”
林正吉半信半疑地看着也许中了邪的步瑶:
“你祖父来了?他在哪儿?”
步瑶指了指那把椅子:“这里坐着呢。正在吃东西。”
林正吉看看空空的椅子,根本不相信。
这时,白彼德拍拍手:
“国祥,你这孩子,看见爹爹也不见礼,学的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
看步瑶发呆,示意她:“转告。”
步瑶一本正经地传达。
“国祥,当年你母亲郑国夫人陈氏甫生下你,爹爹给你雕制了一只玉马一只玉兔,希望你能文善武。懂事后你却只佩带玉兔。当时,为父训诫你,不可喜爱如此柔弱之物,你却说玉兔代表祥和,也代表你会从文而不是习武。还说玉马留着将来送媳妇,不知道你那媳妇可得到了?”
林正吉一听这些,这可不是步瑶能知道的事,顿时双目泪垂,拉了林夫人“扑通”一下跪在了椅子前:
“父亲!”
林夫人磕了仨头而后说道:
“媳妇裴氏见过王爷。那玉马成亲当日,爷便给了媳妇。”
白彼德伤感地点头。步瑶白他一眼:
“点头他们看不见。”
林正吉呵斥:“瑶儿,不得无礼。”
白彼德不满了:“现在步瑶代表的是我,呵斥她就是呵斥我。我是你爹!”
步瑶原文转达。当她说着“我是你爹”的时候,林正吉的嘴角抽了好几下。
白彼德说了一篇训导之言,步瑶真的很想抽他:自己这个免费传声筒很好用是吧?!
白彼德站起来走到林正吉面前,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这孩子,也忒执着了。作为长辈,只希望子孙平安快乐地生活,哪里要你去报仇?!一定是那些人撺掇你的。裴氏不错,你好好地跟她过日子,任何时候都不许背叛她,不许纳妾。”
步瑶提醒林正吉:
“爹爹,祖父在摸你的头呢。”
林正吉微微仰面,嘴角含笑,身子颤抖,满面泪水。
步瑶看着,心疼不已。
白彼德走到守节守约守康面前,一脸欣赏:
“我的好孙子们,将来一定有出息!”
步瑶传达完,嘴一撇:
“重男轻女。”
兄弟三人跪拜磕头,步瑶赶紧散一边。
白彼德沉默了,看他那样子,虽然不想儿子给他报仇,但是报了仇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步瑶大声地说:“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和瑶儿谈谈。”
白彼德看她一眼,步瑶用口型说:“算帐!”
林正吉他们恭敬地退了出去,说在上面院子等候。
步瑶看他们离开,转身一脚踹向白彼德:“你个死人头,还想当我爷爷?我是你爷爷还差不多!居然谋算我!”
“谁谋算你了?这是两便的事嘛。”
“我说呢,怎么对我这么关照,还给我些宝贝,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想多了,我没那小子那么固执,报仇与否都无所谓,送你过来知识让你有家有亲人,也让他们不必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而已。”
“那你可以明说嘛。还是或不是假公济私?!”
“明说?那恐怕也是说不清楚的事,还得背这个名儿!”
“哼,步步算计!珠子就不说了,那奶茶会不会也是你的什么算计?”
“不是。她自己求我要跟着你,又不会害你,你又多个伴儿,不对,是闺蜜,多好啊!”
“她是什么转世?”
“这个,不能说。诚如你所言,我做了些假公济私的事,我也受了惩罚的。”
“什么惩罚?”
“久未升迁咯。”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不想不愿意。再说,阎王觉得我就适合做公仆!”
“这么久,你怎么没再来看我?”
“哪能想来就来呢?不过,以后会来得勤点。我可能调到这片社区来服务哦!好了,你把他们叫进来吧,我有点事要告知。”
步瑶气未消,恨恨地走出去,请了爹娘兄弟下来。
白彼德背着手转了几圈,才开口说道:
“国祥,从此后,好好地过日子吧,别去理朝堂上的纷争。孩子们愿意做什么就随他们,也不必压制他们不让他们出仕,好歹,这还是我赵氏天下。”
林正吉恭敬地应声:“是。”
“另外,瑶儿的婚事由她自主,你们只能参考,不能强行做主。”
“谨遵父命。”
步瑶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还知道为她着想,还不错。其实,也没有害过她。算了,什么都不计较了。
“另外,可能我会来做这一方的城隍。这是我好不容易申请的。一会儿就上任了。”
步瑶传达完,惊异地问他:
“你要做城隍?那是不是以后我们有求必应啊?”
林正吉被训斥过,现在不敢训斥步瑶了,只能用眼神示意她不可无礼。
步瑶选择:无视。
白彼德得意地笑了笑:“有求必应么?如果你求红薯,当然可以。如果求冰激凌,那就算了。”
“你。。。”步瑶压低声音:“这都不能,算哪门子的城隍?!”
白彼德正待回话,突然衣着变了:头戴方顶镶金长翅纱帽,身穿大红蟒袍,围着玉带。
一阵香风吹过,仙乐袅袅,一些隐约的人影:
“接城隍爷上任。”
步瑶抱拳:“恭喜,成一方神主。”
白彼德笑了笑:“有空来聊天。”
“上哪儿找你?”
“不久自有人会在茅山修建城隍庙。逢初一十五比较好找我。平时要处理公务。”
“公仆,忙啊!”
然后,步瑶主动跪下,林正吉他们赶紧跟着跪下:
“送城隍爷上任!”
白彼德哈哈大笑,宽袖一舞,随着来接他的人远去。
林正吉此时才真正相信,因为,他们都听见了那笑声。
没错,那就是父亲赵德昭的笑声。
林家诸人,不,赵家诸人兴奋了:先人成了城隍爷,那必然会保佑赵家昌隆,世代兴盛啊!
可是,他们也很郁闷。因为这大喜事,只能自己偷着乐。
林正吉好奇地问步瑶:
“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祖父,怎么认识他呢?”
“呃,我摔下山崖昏迷的那段时间,魂魄离体,是祖父送我回来的。”
还真是,祖先保佑!
这时,随风在外大声禀告:
“主公,您请的客来了。”
赵家诸人这才收敛情绪,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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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到了吗?想到了吗?
明天新卷,解决步瑶的婚事。
看似水到渠成,总有波折起伏。
这样,才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