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婵,她哪里会有什么事,她是去喝酒赌博去了。
看着她做作的背影,红玉待她转过那树影弯子,便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骂了声:“狗仗人势!”接着便咔叽咔叽地刮了起来。
这活儿还真不好做,重了怕伤了石头上的皮,一伤便没有光泽,不好看了,轻了,又刮不尽,那青苔和石头之间毫无缝隙,而且湿滑得无从下手,倒是清韵想了个办法,叫红玉回头去借几把竹刀。
红玉听了,便说了声好,就跑了。
离这里最近的是落月轩,是三老爷住的房子,三老爷年纪虽不大,辈份却是大的,所以也冤枉地担了这么一个老气横秋的名字。
刚才来到这里要经过落月轩,清韵还特意地看了一看,院子很大,两边用白墙围着,看不真切,而且,门前还挡了个影壁,清韵瞧着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很有意思,倒没想到看看里面是什么样了,只是那白墙外飞出的一幢高楼让她略有些吃惊,那楼似乎有两层,而且屋檐上还吊着金铃,下面红油新漆,从窗格子到扶手,到处都是雕花镂草,十分精致鲜亮,看样子是座观景楼,虽然其它的没看到,但光这栋楼,就可以想像三老爷的院子是十分豪华的,比起四小姐,五小姐的来,他倒算得上是深宅大院了。
红玉很快就转了来,手里拿着几把竹刀,给了清韵和扫雪,又跑上前去送给清儿她们了。
有了竹刀,果然好刮多了,也没有那点让人心里发毛的怪响。
园中刮起阵阵凉风,就算是如此,不一会儿,清韵额角上便冒出汗,这个虽是小事,但也得费力,清韵身上的伤还没大好,这会儿也发作起来,清韵蹲在那里,脸色极为难看,手里的刀也渐渐慢了下来。
扫雪看出了端倪,因悄悄对她说:“你到那边花阴下歇着去,我替你刮着!”
清韵本来还想硬撑一下,但实在不行了,扭头看着前后无人,红玉也不知到哪里去了,便艰难地点了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时,突地一阵眩晕,她只差没倒到地上,还好扫雪眼疾手快,忙把她扶住了,略站了站,觉得好了些,便朝扫雪点了点头。
扫雪面有忧色,道:“真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四小姐也真是的,不想被人知道却硬要派你来!”一面说一面要扶她走。
清韵忙摇了摇头,自个儿往草地上走,一直走到树阴浓密处,走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才找了块平些的石头坐下来。
这日子可真是难过,清韵叹了口气,得快些离开这里才行,只是,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钱呢,而且到哪里去弄呢,这可是个大大的难题。
她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坐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累,看到石头上厚厚的落叶,心里一喜,受了伤的人就是怕着凉,现在,倒不必担心着凉了。
她软软地躺着,双眼从树的缝隙中往上望,望着那澄清无一丝杂质的蓝蓝的天空,不一会儿,困意便上来了。
这时,从三老爷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朗朗的念书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这声音十分舒缓柔和,听在清韵的耳朵,就犹如催眠曲似的,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声音渐渐入了她的梦乡,她感觉自已被那声音带到了白云上,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你说,那个贱丫头到哪里躲懒去了!”不知睡了多久,清韵突然被一个尖锐惊醒了,她蓦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太阳已挂到中天,到中午了,她一个激灵,忙坐了起来,略醒了一下神,弄了一下头发,拍了拍身上的落叶,也顾不得身上痛了,赶紧朝外面跑去。
才跑几步,她又听到一个声音在小心地说话,虽然小,但她却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那是扫雪的声音:“金姐姐,清韵才走的,不信你问红玉她们,她说肚子痛,要上茅房!”
茅房,什么东西,清韵一时情急,竟想不起来,只得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神,对了,是厕所,厕所,这儿哪儿会有厕所,要是自已从这树林子里跑出去,说不定又她抓到把柄了,说自已随地大小便,不知这里随地大小便是个什么处罚,不过清韵可以肯定,绝不是罚款这么简单。
她抬头四处看了一下,三老爷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对了,就是它,她忙调转方向,从另一个地方绕到三老爷房后,再从石子甬道慢慢走了出来,仿佛,她真的就在那里上了茅房一样。
“你还说,你也个不实诚的,竟敢在金姐姐我面前撒谎,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金婵儿凶相毕露,原来竟是这么个欺红怕黑,欺弱怕强的主,她伸出手来,照着扫雪脸上就是一巴掌,这巴掌很重,那啪的一声老远就能听得到,红玉和清儿她们见了,也不敢作声,只弯着腰干着活,好像没看到一样。
清韵听到这个声音,她赶紧跑两步,来到金婵面前。
金婵正全力注意着扫雪,手只往她手上扯去,扫雪一面躲一面哭,却不松口,两人都没注意到清韵。
“金姐姐!”清韵忙往扫雪面前一挡,声音提高了半拍,眼光灼灼地盯着她,金婵没提防,只咬着牙狠狠地拧了一下,却拧在了清韵身上,清韵的伤还没好,又遭了这一下,只痛得入了骨髓,可是,这时,她却顾不得疼痛了,她顿时忘记了自已是那个怯弱的逆来顺受的丫头清韵,大胆,居然有人敢这么对自已,自已是谁,经理,堂堂经理。
清韵把那疼痛化作了一腔怒气,从眼睛里唰唰唰地射了出来,全落在金婵身上。
金婵在拧了清韵那一下之下,又准备拧第二下,突然,她发现不对劲了,自已好像拧在木头人身上一样,那个身体直愣愣地站在自已面前,没有半点闪躲的样子,这令她有些惊异。
金婵抬起头来,看了清韵一眼,看到了她眼中那灼人的目光,竟愣住了,也许她没想到,这么娇弱的人竟有这样两道杀人似的威严的目光。
略停了一会儿,金婵便抬起手,拍地一声重重地打在清韵脸上,登时,清韵的半边脸便肿了起来,金婵怒声骂道:“怎么,造反了,居然敢这样瞪我,你个贼皮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手脚不干不净,现在干活又偷懒,告诉你,金姐姐我这次绝不放过你,走!”说罢上前来拉着清韵的手。
因力气大,把清韵拉了个趔趄,一面又骂了一句:“去见林管家,让她把你这贱丫头赶出袁府!”
不干不净,凤儿和菊香威逼利诱,就是不让自已说出去,她怎么知道的,清韵心里顿时起了这么个疑问,她本来想伸手还击,但是听到最后那一句赶出袁府的话,不由得大喜过望,赶出去,也就是说自已不用赎身了,太好了,低调,她正准备手舞足蹈,好好高兴一回的时候,脑子里又闪出了这么个词,不然,在这个重要关节出了什么事,自已可会后悔死。
接下来,自已该怎么办呢,哀求,对,哀求,对这种势利小人越哀求越有效果,她把脸一拉,顿时像难受极了的样子,口中带着哭腔道:“金姐姐,我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求金姐姐放过我,千万不要把我赶出袁府,在外面,我无亲无故的,你叫我到哪里去!”声音十分凄凉,任是铁汉也会化作水。
可是,这个对于金婵来说,却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她一面骂着:“你个贱丫头也有今天,哼!哼!”一面得意地拽着清韵往管家院去了。
一路人尽看了个热闹,也有年纪大的劝金婵:“小孩子家家的,贪玩也是有有的,大嫂子你就行个善心,不跟她一般见识就行了!”
金婵听了,便把眼睛一翻:“嫂子,你一般也只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手底下那几个丫头被你管得服服贴贴的,老爷夫人见了也高兴,我手底下通共就这两个货色,这要不严里管,以后还有哪个把我金姐姐放在眼里!”其实她也吃定了清韵没有靠山后台,是个软杮子,想怎么捏就能怎么捏。
清韵只是脸上带着哭相,却连眼泪也滴不出来。
那几个劝的人听到金婵这么说了,也不好多嘴,何况,清韵在这园子什么关系都没有,自已何必趟这混水,又没有人情又得罪了金婵,她们一个个都是人精,都算计得清清透透的,这一下,倒没半个人来劝了。
金婵好不得意,只把清韵一直带到管家院。
一进管家院子,金婵就大吵大闹的,直奔敞厅而去,而林管家此时并不在那里,里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管事的婆子,见金婵怒气冲冲地来了,便赶着上来问了几句。
金婵指着清韵劈头劈脑先骂了一顿,然后满脸笑容地说:“林管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