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16年来第一次踏上这块地方。”我踩了踩脚下大块花岗岩铺成的路面。
“真是的,神你是出生在这里的耶!怎么都不想到要回来看看的?”幻责怪地说。
艾尔贝塔,港口之都,商人的聚集地。我不喜欢回这里来,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东西了,这里有的是斤斤计较的商人,潮湿的空气还有大面积的海水,这些都与我生活了整整十年的沙漠格格不入,况且我唯一留恋的父母也都已不在这里,他们死在那片沙漠中。这些年我一直回避这个地方,也从未同意去执行在这里的任务,这个故乡,我已经对它没了感情。也许是我在逃避,不承认自己与那些喋喋不休的商人有关系?也许我只是害怕触景伤情。可现在我还是回来了,虽然不太情愿……
自从昨天我无意中在餐桌上说起今天是我生日后,幻他们就狂激动地死命动员我回这里来,说是什么要在我家给我过生日。我反对无效……我都那么大了还要隆重地过生日么?那在我看来是小孩和老人才看重的日子,而我两个都不是。
“神你家在哪里啦~?”邪欢快地问。
“说实话,我不太记得了。”我没故意说谎,16年前住的地方哪有可能记得清?况且我儿时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你们真要去的话,只有慢慢找了。”嘿嘿,找不到最好,赶快离开这里吧~~
“晕死,那就只有问这里的人了。”孤星在前面回过头来说,“神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一定要说?”提起他们的名字会让我想起以前的事……
“废话,要不怎么找你家啊!”幻没想法。
“呃,我爸爸叫枫——他是个铁匠。”
“哇塞……难以想像!一个铁匠却叫这么雅的名字,还生出你这么个冷酷兮兮的儿子?”邪笑个不停,我皱着眉头把他的手反剪到背后:“一点也不好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是是……很正常很正常。”他哭丧着脸求饶。
孤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问路去了,动作超乎想像地快,没过多久就兴冲冲地跑了回来:“我还以为很难找呢,但是神你父亲在这里还是有点名气的嘛——你知道第四大街在哪吗?”
“……刚才经过了。”我虽然已经不记得这座城市的街道分布,但刚才走过的路旁标志的路牌我可全记下了,职业病。第四大街?好像对这个街名确实有点印象。
“神,你真的能找到?”冰在旁边不很确定地问我。
“天知道。”我对天翻个白眼,“你们逼我来的,找不到不怪我。”
“可是我也很想知道你以前住的地方……”“呃,知道了,我找就是。”别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我,本来还打算装傻敷衍的,可是我对冰的要求真的没有抵抗力……我想我还是不愿意看见她失望的表情,所以不得不强迫自己对寻找这件事感兴趣。
“等等,这里……”我停下脚步往回退了几米,盯着街边的这幢看起来已很陈旧的楼房。这房子已经被很高的栅栏围住了,还竖着一块牌子:私人所有,闲人免入。
“怎么了?难道是这?”冰也和幻他们过来问。
“也许……大概……可能……应该就是这里。”
“我说神啊,你自己家都要用那么多不确定词?”邪一脸好笑的表情。
“可是这里不是私人所有地吗?还围了栏杆,我们不能私闯的吧?”孤星看着告示牌为难地说。
我大概能肯定就是这里,但还是有些疑惑:“这是谁做的,亲戚么?”但幻的解释方法很简单也避开了大家担心的道德问题。“就算是私人领地,那也是神家里的嘛~他回家有什么不可以?”她不以为然地说,“问题是我们怎么进去?”她摇了摇栅栏,可惜那东西纹丝不动。
“我去找找有没有入口。”星月说,他沿着栅栏走到屋后去了。
“可是……还没有确定是谁的家……”要作为骑士的孤星做出这种可能会违法的事看起来还是很为难他。“看这房子也不像是有人住,我们就进去看看,如果不是就出来啊!”幻边说边左右张望,“现在这附近没人~~”
“后面有门,但被锁住了。”星月回来说。我们跟着他绕到房子后面,这里离大海很近,可以看见艾尔贝塔东面辽阔的蓝色水面,确实在结实的围栏中间有一扇木板门,不过那锁在我看来跟没锁一样,这种东西,一秒钟就开了。
“真的要进去?”我无可奈何。
“当然~来来我们把门砸开。”幻招呼邪和孤星。“晕死,我不能做出这种毁坏他人财产的事。”骑士就是骑士,不会做坏事。
“要进去就进去了,干嘛要做出砸门这种事,搞出这么大动静你还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擅闯这屋子么?”我制止了妄想把门撞坏的幻,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来轻松把锁撬开,“进去吧。”
“神,原来你对这些也研究得这么透彻?”冰不怀好意地奸笑着。“以后我们家门可得造得精密些,以防你入室偷窃~~”幻接下了她要说的意思。
“呃,我进你家不会敲门么?况且以后冰家就是我家,难道我不会用钥匙开门?”我斜着眼反将了她们一军,冰的脸红了。“呜……你还真能说出口啊……”“喂,难道不是吗?”“……以后我每天都把你关在门外让你露天睡,据我观察你可是很偏爱躺屋顶和树杈上。”“……”拜托,不要真的出现这情况啊!
这幢楼房的大门门锁再次败在我手下后,我们一行人都走进了里面。“没错……这是我以前的家。”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维持着十几年前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桌椅,家具,装饰品,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眼熟,这就是我小时候待过的“家”么?本来我对这里都差不多淡忘了,也许再过个几年,我会完全记不起这个房子,但眼之所见在我那很浅的记忆上狠狠划了一道,那些本不清楚的东西全都清晰地涌了出来。
艾尔贝塔的,我的家。
伤感的情绪随之涌现,我无言地走在前面,从大厅进入走廊,再向左传的那间小房间,就是以前我的卧室,我推门,门没锁,带着轻微的响声开了,正对着门的窗外,透过那栅栏,蓝色的大海风平浪静。
“神……这是你的房间?”幻在房里东看看西看看,“哇~~好可爱啊~~完全不像是你的风格嘛……”
“就是啊,这房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天真活泼的人住的地方,神这气氛跟你完全不配哦!”邪表示同意,“不过如果是刚认识时候那个失忆的你,可能还有点吻合~”
“有些事件是能让你的一生完全改变的。”我没有感情地说。16年前我眼前的血腥一幕,它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分界点,这场血祭把我天真的童年封印在10岁之前,而把一个冷漠又充满仇恨的性格塞给了我,从此我不再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善美,选择用杀人来发泄心中的失落和孤独感。十年,我为报复而活了整整十年。
“人是不可能不被感情左右的,但有些感情会导致人的自我毁灭,总是怀着那些消极而邪恶的情感的话,你这一生都不会快乐。”冰上前抓住了我的手,“不能再被那事件产生的仇恨蒙蔽了,神。”“……对。”我刚才又是起了杀意,幸亏她及时制住了我的爆发。
“你已经再次改变了我。”我注视着冰的眼睛。那次斐扬树林的见面,是我人生的第二个分界点,它压制住了我心中扩大的仇恨,遏止了我向更加邪恶发展的趋势,如果不是冰在身边潜移默化的指引,也许我最终也会像魔那样恶毒而奸邪。跟她在一起我感受到了许多遗失的感情,我觉得自己开始向一个正常人发展了……汗……这样想来我以前确实是有点BT。但为什么要让我回来这里……
“你们不该让我回来……我本该忘记这里,这样才不会有那些无法控制的悲伤。呵,现在倒好,我又多了一重负担了,你们害的……”我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沙哑,我知道我不能再说下去,也说不下去,我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窗,带着咸味的海风的气息刹时掠过我的身体,溢满了这房间的角角落落。我皱了皱眉,但又更添了一份伤感,这个咸咸的还有鱼腥味的空气,我已不再习惯,而在十几年前,我几乎是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十六年,物是人非。
冰从后面抱住了我,轻轻地说:“神……不要再难过了,你的爸爸妈妈一定也是不希望你过得这样辛苦的……”
我闭上了眼睛:“难过……我真是越来越软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退化成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
“不是的,能够正视痛苦的过去,这说明你已变得更加坚强。”她摇了摇头,“可惜我能理解这些,却不能让自己做到。”她不知怎么地又抽泣起来。
“呃……别哭,你没什么好哭的啊。”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掉转身来安慰她,“呃……呃……”她想到了些什么,竟会哭得那么伤心?我扶她坐到那张看起来小得可爱的床上。
“小冰,小冰,你不要哭了啦!今天我们来这的目的可不是来伤心的说,我们是来给神过生日的耶!”幻转移她的注意力。
“恩……”
“晕,你们就别干那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冰说的对,该正视的就别逃避,我调整了下心情,开始饶有兴致地观察自己小时候的住所。
“神先生,这房子只有你和你父母住?”星月走过来问。
“是啊。”
“那这么说这房子16年都没人住了?”
“应该是。”
“我从进来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这屋子16年没人来住,还封得那么严严实实,可里面的东西却都那么干净,连灰尘也没有,这里肯定有人经常来打扫。”
“我也注意到了……”坐在床上刚止住眼泪的冰也说。
“……没错。”只顾着追忆却忘了这个最大的疑点,我真给工会丢脸,有谁会老来这座空屋?
“不是神你的亲戚么?”孤星问,他好像从刚才起一直在沉默。
“在艾尔贝塔的亲戚,我已经半个都不记得了。”也许是和爸爸妈妈交情很好的亲戚一直在帮他们打扫这里吧,也没什么。我转到门边,看见了门框上的一些痕迹。我笑了笑,弯腰用手去摸这刻在门上的一道道横沟。
“这些道道是什么啊?”幻凑过来好奇地问。
“这是我自己干的。”我用手指感受这些凹凸的划痕。
“你别说是你小时候练习拳刃划的啊……”
“汗……那时侯我连拳刃是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我苦笑着解释,“这是小时候量身高的时候留下的,每过一季我就站在这里,我妈妈就用笔在我身高的这个高度画条线……”
“不对啊,这个不是线吧?”邪也凑过来,他们真是好奇心二人组,“明明是被锋利的东西砍过的痕迹。”
“恩,那时侯我怕时间久了线会褪色,所以特地把爸爸的斧头偷来把这线砍成凹痕的。就是客厅墙上挂着的那把。”
“晕,那东西看上去就知道分量不轻,而且这么巨大的……”邪研究着门框上的斧痕,“那时候你不高啊。”
“呵,我记得那个时候那把钢斧跟我差不多高。”我笑道。
“天那!神你怎么拿得动那种东西的?!”幻吓得狂叫一声。
“用点力气就举起来了嘛……”
“强!你是遗传铁匠的怪力啊……我对你那可怕的蛮力有点理解了……”
“……这……”“你们是谁?!”一声大喝打断了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