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刃劈进我左肩,刹时我的衣服红了大半,我却依然茫然地瞪着他发呆。他还要继续加力,但那斧头已不能再往下砍——我右手的拳刃已经死死抵住了血斧,至于我什么时候这样做的,我不知道,这大概是本能的行为。我扭头看着肩上的巨斧,又低头盯着渐渐被浸成红色的制服,接着缓缓抬头直接注视他的眼睛:“爸爸……你、砍我……?”
他松开了手,继续和蔼地笑着,甚至笑得眯起了眼睛。
我用右手猛抓住斧柄,一下子把插在我肩上的血斧拔了出来,肩胛骨完全断了,左手失去了所有感觉,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溅到他们俩身上,这把血斧名副其实了,它上面沾满了我的血。我把斧子举到爸爸面前:“……还给你……”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上前接过了这把血斧。
“神!你伤成这样!”冰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抱住了我,“你别傻了,你爸爸妈妈怎么会这样对待你?!”
妈妈弯下腰来用双手抚摸我的脸庞,她的手没有温度,甚至不太有皮肤的质感,但是我不愿意相信这是假的,她脸上心痛的表情让我不忍:“我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
我又条件反射地挡住了爸爸的第二次攻击,用拳刃卡住了血斧,但这一次妈妈突然抓住我的手要拉开它让斧子可以砍下来。“为什么……是我不乖吗?是我让你们生气了吗?”我惨然地说,血流得太多,我已经不太看得清眼前的景象了。“你们这样对待我……因为我不是个好孩子?如果真是这样——爸爸,你砍吧。”我垂下了手。
又是一次血液四溅的情景。但这血,不是我的。
我恐惧地瞪圆了眼睛:“你干什么?干什么?!”
“我怎么能让你死呢?怎么可以……”冰倒在我胸前,“神,清醒点……你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幻影,或是尸体——总之他们不是人呀!”她腹部开了一条大口子,我甚至可以看见她的内脏,她喘着气微弱地说。
“冰!你为什么要挡上来!”“难道只有你可以守护我,我就不能守护你么?呵呵……”她强笑着,我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你们不是要处罚我吗!为什么、为什么连她也要一起……!”
爸爸的血斧早已被鲜血所覆盖,但他又一次举起了斧子。“不要砍她……”我俯下身子护住奄奄一息的冰,“爸爸~~~~~!!”
“晕死啊!神!到现在这步你还要相信他们是你父母?!”孤星猛冲了过来,一下子拉住我右胳膊就是一阵狂拖,血斧砍在地板上。
“呼、呼~~我一个人还要拉你们两个人,我真够命苦的……”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我和冰硬是拖到星月他们旁边。“啊~~小冰!神!”幻捂着腰凄惨地叫。
“别动。”星月靠上来对我们使用治愈术,“我不太擅长这个,但也只能尽力而为了。”绿色的圣光笼罩了伤口,它慢慢愈合了。
“糟了!阿枫,你要使用那个?!”伯父突然大叫。
爸爸把巨斧扔在地上,转身拿起了墙角一把大铁锤,那是以前他制造武器时最常用的工具。他双手握紧锤柄开始蓄力,然后高高地举起了铁锤。
“是‘大地之击’!!”伯父只来得及说出这五个字,铁锤已经重重击打在地板上,这一瞬间整座楼房都剧烈地摇动起来,以击打点为中心扩散出的震波一下子把我们击飞,我刚看见其他人都晕倒在地上,又是新一轮的震波袭来,我立刻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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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快醒醒!都给我起来呀!”邪可怕的大嗓门在房间里回响,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他大喊:“冰雪MM!冰雪MM你快点醒!”隔了不久,他又开始拼命摇我,“神!快点醒!快醒快醒!!”
“……别摇,我想吐了。”我难受地推开这诗人,强打精神睁开眼睛,而邪已经马不停蹄地跑到房间正中间拎起吉他,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充斥了整幢楼房,我差点再次被震晕过去……好吧,这真是属于他的叫醒人的方法。
“吵吵吵吵吵死了啦……”幻一边抱怨一边坐起来,孤星也有了动静。“诗人,你这样弹下去附近的人可都要抗议了,现在可还没天亮啊!”伯父一边揉着头一边说。
“你们出了什么事啦!我怎么一回来就看见这儿到处是血,东西也毁坏严重的?”邪还没问完,幻突然尖叫起来:“啊~~~小星、小星不见了~~~~~”
“什么?星月不在这里?”我环顾四周,刚才那些人,还有星月,全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屋里只留下打斗的痕迹和地上我和冰的血迹。呃……不要想起来,我不能想起那两个人!现在……绝对不能去想……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强压下自己去回忆的心情,把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环境。
“他被刚才那些人带走了?”伯父猜测道。
“哇~~~~~~555555~~~~小星被抓走了!他被那些怪人抓走了!!”幻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幻……别伤心……”冰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安慰她,她抱住冰使劲地哭:“小冰!小星他……要是他被那些坏人杀掉了,谁还能一直陪着我,谁还会一直照顾我?555~~”
“他们抓走星月,是什么目的?”孤星疑惑地说,他站起来也走到幻旁边,“幻,不要哭了,我们一定会找回星月的。他如果遭到什么虐待,整个卢恩·米德加尔特王国的人民都会诅咒那个罪魁祸首!”
“恩,要快点找。”我也想站起来,但结果刚才喷了那么多血现在整个一贫血状态,动一动就头晕,刚才猛地起立导致我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过了好久才缓过来,结果还是靠孤星拉了我一把,真丢脸。
“你们又把我当局外人!解释清楚~~”邪不服地叫道。
“等下解释,现在找到星月要紧。”我劝住他的继续胡闹,“我叫人。”我看了看阳台,迈步往那走,可就是走不稳,什么东西在我看来都隐隐约约的。“小鬼,要干什么?”伯父过来扶住我。“呃,谢了。”在他的搀扶下,我终于得以走上阳台。
希望这东西没被我的血泡坏掉……我掏出身上的信号筒无奈地想。我用打火石敲出火星点燃了它,用力扔向空中,红色的火花炸开了,不过静无生息,不会吵醒睡着的人。“……召唤会员。”我对伯父解释道。
会有多少会员看到这召集标志而赶过来呢……至少要有一个帮我传话的吧?千万别告诉我艾尔贝塔区域一个刺客都没有……我一边勉强站着等一边不太有信心地想。
“大人。”“会长大人。”——看来情况比我想像的乐观得多,不过没多久就有五六个会员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我家阳台上。
看来工会里的人还是挺多的……我在心里轻声嘀咕。“会长大人。”最后一个赶来的竟然是氓,他也在这附近执行任务?他看见我的样子,看上去吓得不轻:“大人!您怎么伤成这样!?”
“别管这个。”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该来的都来了?那好,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通知所有的工会会员,务必密切留意牧师星月的踪迹,如果发现,立刻通知我。”
“星月?大人不是一直和他还有幻樱在一起吗?”氓疑惑万分。
“氓。”我想我应该不用提醒他更多,身为下属不需要了解为什么要执行任务,只需要确实地完成任务,这是我和他都知道的工会章程。他察觉到我的意思,立即改了口:“是,大人。”
“如果不知道他的样子,各大城市的主广场都有他的雕像,自己去看。”头好晕啊,星月和幻真是……把自己闹得太有名了。
“是。”他们向我行了礼后立刻闪人了。
“哦……你们刺客这个职业还真是神秘主义。”伯父感慨道。“跟这些人在一起,也难怪小鬼你会有这种性格了。”
“呵,少说话好,安静。”我苦笑。
“幻,我让工会搜索星月的行踪了,我们最擅长调查,一定很快会有消息的。”这时候不动用会长权利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反正工会就是这样一个阶级绝对的体系,就算知道我是为了个人利益,他们也不能反抗我的命令,这种做会长的好处,当然使得很多会员想方设法地想得到这个位置了,呵。
“55~~谢谢哦神……555~~小星、小星……”她还在抽泣,星月对她来说果然非常重要。可恶,是谁掳走了星月?
“喂神,你什么时候也会穿这么鲜艳的衣服了啦~~”邪……我真是想装作不认识你啊!“鲜艳?你最好仔细看看。”
“天!你哪来这么多血的?!”这是什么问题方式……“谁干的?”
“靠!不要问这个,我不愿意说!”我反应超级大地吼他。又想起那事了……就在刚才,我那死了16年的父母,竟然回到这里,而且……爸爸他……他要杀了我!
——这不是真实的,他们确实是被流氓工会的人……但即使是有人假冒他们,这样关爱地看着我,我也无法对那个清楚记得的微笑刀刃相向!是谁……那个主谋者一定是清楚这点才……现在我是想明白了,可要是他们再度出现,我一定又会失常的。爸爸,他手中的血斧朝我砍下来的那个情景,触目惊心,这是一向疼爱我的他会做出的事?还有妈妈,她没有阻止……也许我去当个刺客违背了他们让我继承家业的愿望?我不该么?不管怎么看他们都像是真正的我的父母,那种熟悉的感觉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他们死了——他们没死?到底是哪个情况……
又快要混乱了,我的思想开始不受控制。“爸爸……你怎么会要杀我呢……怎么会呢……我会听话,当个乖孩子……所以……不要打我……”绝望,绝望得无以复加,胸口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爸爸和妈妈,16年来即使是强迫自己忘记,却还是不断想起他们,但我绝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
?!谁给了我一拳!
我突然反应过来,孤星正表情复杂地站在旁边盯着我,眼中有焦急的成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都已经围在我身边,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担心。
“怎么……?”
“唉,终于正常了。”孤星松了口气说。
“神!吓死我了!你一直说胡话,我们怎么跟你说话都不理我们……”冰咳嗽着说,她和我一样,伤口只是刚才被星月做了紧急处置,最多也就是保住了命而已,她一边咳一边哭,发抖地抹着眼泪。
“……”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自己近来的反常我当然清楚,我刚才甚至丧失自控能力了?对自己的行为竟然没有印象,我在他们面前都做了些什么?肯定不是笑,现在我痛苦得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甚至包括冰……我想要一个人的安静,能让我把这份沉重的痛苦压抑住的安静。
“好了!”伯父的大喝终于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你们的情况都应该好好休息才对,小鬼,流了那么多血就别再逞强了,还有阿冰,我现在把你们弄床上去,不许再想事情,休息,听话啊!”
我用沉默代替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