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买卖？”

　　“对，我想卡德应该告诉过你，虽然我们驮马郡虽然农地贫瘠，但好歹是进入日落草原的最后一座城市，所以老帕斯利当上镇长后便帮主我们建设马场……”

　　“他们的马匹一向优良，完全能满足中原岗哨和南方岗哨的需求。”罗兰插话道，“不过你们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没有产出。”

　　“主要是因为霍乱，镇上死了很多人……”杰姆有些哽咽。

　　“坚强起来，一切都会好转的。”结束了与新镇长的谈话，卡德拍拍杰姆的肩膀，又对安蓓和罗兰说，“我刚才和镇长交涉，他说夜晚风沙很大，允许我们占用镇大厅作为住处。安蓓去通知其他人，傍晚之前来这里集合，注意不要给当地居民添麻烦。”

　　“遵命。”安蓓说罢走出了镇大厅。

　　她的工作看起来麻烦，实则很轻松，因为到达陌生地段，游侠们都是三五成群行动的，黑色镶银边的斗篷让他们很容易分辨。驮马镇看上去还没有金栗村繁荣，但好在人们似乎都安贫乐道，互相打招呼也很是热情，但面对生人便很是拘束，这点安蓓道可以理解。毕竟在拜雅的大多数村子，外乡人就等同于麻烦。她途经杂货铺、菜市、民居……一圈下来，她只剩最后五个人没找到，但在这过程中，安蓓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最后一站是裁缝铺，她恰好看到那五人在挑选帆布帐篷。

　　“你们还犹豫什么？这绝对是驮马郡最低的价格，因为镇上就我一家裁缝铺……”店主是个盘着一头灰色的卷发的老妇人，坐在高脚凳上补一条灰裙子。

　　“不用买了，镇长允许我们在集会厅住，天黑之前务必去那集合，这是卡德的命令。”安蓓立刻上前对五人说。

　　“真的？集会厅有壁炉吗？”

　　安蓓点点头。

　　“太好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晚了！多谢通知，安蓓。”他们说罢便离开了杂货铺。

　　“唉，又一笔失败的交易。”女店主边缝补边叹息说，并没有生气。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走了……这个镇子完了，我早晚也得离开。”一直低着头的老妇人看了安蓓一眼，继续低头缝补。

　　“你说的是霍乱病？”

　　“喵——！”

　　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安蓓一跳，她本能向后躲闪，后背却撞上了个软软的东西，接着噼里啪啦一阵响声，她直觉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

　　“这只坏猫！总是喜欢对人大吼大叫……孩子，你没事吧？”老妇人拿扫帚将姜黄色的大猫赶出门，接着笑着向安蓓深出了干枯的手。

　　“该抱歉的是我……”安蓓不好意思的揉揉脑袋，尽量使自己笑的自然。但一回想起慌乱中瞥见的东西，再次面对老妇人的鹰钩鼻与慈祥笑容，寒意便如吐芯的蛇一般缓慢爬上脊梁。

　　“现在我要收拾下满地的布卷了。”

　　“好的，再见。”

　　安蓓的笑容一直保持到门口。

　　她没有看错。

　　就在那一瞬间，在滚落满地的五颜六色布卷之中，是一只残破人头。

　　***

　　“安蓓，你终于回来了，你竟然是最晚的一个。”罗兰皱了眉毛。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只要看眼一旁严肃的几乎结冰的卡德就知道了。

　　“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安蓓刚要开口，卡德却朝他们走过来：“安蓓，但愿你办事效率可以提高一些，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享受特殊待遇。”他灰白的眼珠满含不满。

　　“我在裁缝铺看到了一个人头！”安蓓皱了眉，女店主的鹰钩鼻再次浮现在她眼前。“裁缝铺的女店主是个杀人犯……”

　　罗兰和卡德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罗兰干笑一声：“我听说日落草原有一种兽类，他们的头骨与人类十分接近，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那是一颗还未完全腐烂的人头，头发、眼洞……肯定刚死不久！”说出这些后，安蓓自己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一瞥是恐怖更多，还是恶心感更多？她自己也分不清。

　　“冷静下来，”卡德嘴角抽动，“就算那女人是杀人犯，与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明白你自己的职责！”

　　“那我们就放着不管？”安蓓难以置信地皱了眉。

　　“或许我们可以告诉书记员杰姆，让他和镇长来处理这事，这是最公正的方法。”罗兰打圆场说道。

　　卡德似乎默许了。但安蓓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具体她也说不出原因。片刻的犹豫之后，安蓓终于叹了口气：“抱歉，也许是旅途劳累使我太紧张了，我应该好好睡一觉。这事就算了吧，万一是我看错，把事情弄尴尬就不好了。”

　　“这样最好，你去休息吧。”卡德冷峻地说。

　　“安蓓，别太为难自己。”罗兰关心地为她披上一件毛毯，轻抚了下她耳侧的黑发。

　　之后他们便各处理队中装备与食物的供给问题。这本来是安蓓的职责，但今天卡德却自然而然接替了她，这让安蓓很是惊异。其实严厉归严厉，卡德和他麾下的游侠们关系真的非常好，即使经常挨骂，他们也愿意誓死追随他。集会厅除了壁炉和凳子外几乎没别的东西，但对安蓓他们来说，这些已经比露宿荒野好太多了。

　　安蓓在大壁炉旁坐下，看着跳动的火苗，竟想起了杂货铺的大黄猫。她努力回忆着路上的见闻，竭力想找出哪里不对劲。

　　“薄情的人！为什么不愿直视着我的眼睛！为什么变得心口不一！”

　　唱诗般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安蓓不禁打了个寒颤。“路西恩！你吓死我了！”安蓓说着推了他一把。

　　“我说的对吗？”他眨了下冰蓝色的眼睛。

　　“什么对吗。”

　　路西恩放下琴，挨着坐在安蓓身边：“你嘴上向卡德道歉，心里却不这么想。”

　　安蓓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原来你指的这个，我以为你在唱诗呢。”

　　“我就是在唱诗，这首歌叫《有夫之妇质问他的情人》。”

　　“好了好了，别又偏题了……”安蓓注视着跳动的火焰道，“我觉得这个镇子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