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是的,的确是在一夜之间。就在又一届姑娘登台的那一晚,我彻底被人遗忘了。
纸醉金迷的大厅,醉生梦死的舞台,再也没有了我的位置。那些曾经疯狂迷恋我,追捧我的男人们,如今都换上了色迷迷的脸孔,急迫的盯着舞台上那些娇美的身躯,为那最妖媚的女子一掷千金。势力的妈妈再也没有笑眯眯的来请我,而是金贵着台上那个一如三年前的我一般的女子,楼里的其他姑娘也都撕破了曾经恭敬友好的假面,带着冷嘲和热讽频频出现在我面前。
我真的老了么?
我静静站在角落,思想有一瞬间的停滞,我知道,我的时代终于还是过去了。
或许我是真的老了吧……至少我的眼睛已经不再年轻,它再也找不回从前的纯洁了。看多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污浊,看多了带着各种面具的丑陋的嘴脸,我早已学会了深藏,学会了欺骗。
我突然开始怀念从前的自己。当繁华褪去,浮华凋零的时候,我才终于知道,能陪着自己的,始终都只有自己。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这里的谁都不能。
刘云领着一个男人从我面前走过,她看了我一眼,留下了一声叹息。
我看着她的背影发愣,我知道她其实是在心疼我。
今日的刘云很忙,就像新登台的那些姑娘一样,但她还是在百忙之中差来了一个丫鬟送我回房。
自从那日之后,我的房中便清冷了很多,除了很少的几个从前因为价钱而没有见到我的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来。我登台的价钱如今已经降成了从前的四分之一,我心里清楚的知道,我所能做的,就是等着卖身的年龄,然后背着包袱离开这里。
我很快习惯了清冷的生活,因为我渐渐觉得只有平淡才是真实。很快的,又两年过去了。
与我同一年登台的其他姑娘们早早就开始寻觅起了归宿,只有我依然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妈妈看我似乎越来越不顺眼,总是横着竖着挑我的毛病。我知道,她这是因为我没有出去粘着男人。可我不在乎,我宁愿维持着自己最后的骄傲,也不愿意再继续出卖自己的灵魂。
倒是刘云,我的一切她也看在眼里,悄悄托了人替我找了个夫家,待到媒人来了的时候才告诉我。
我知道刘云她是不放心我一人在外漂泊,尤其是在这瘟疫祸乱的年代。我最舍不得的人何尝又不是她呢!只可惜我没她那么大的本事和能力,要不然,我一定也在这做个姑姑陪着她。
我最终还是嫁了。我不想让刘云为我难过,我拖累她的,已经很多很多了。我嫁人的那一天,是刘云风风光光的将我送到了我未来夫君的家。
让我欣慰的是,我的夫君是个迷恋我的男人。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商人,也有了一妻一妾,更是因为妻妾都怀了身孕才急着娶我过门,但他对我甚至比对他的结发正妻还要好,我想我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终于可以不用再做这沉浮于世间的无根浮萍了。
我嫁人的第二年,那一妻一妾分别生下了一女一儿,夫君的生意场也由黄城搬到了与珍国相邻的烨城。听说烨城就像它的名字一般璀璨,繁华,夫君的生意能做到那里,大概也是件好事吧!
如我所想,夫君一连几日都笑得开怀,让我们急迫的收拾了行装,志得意满的带着我们搬到了烨城。
不过还好,我来得及与刘云道了别。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幕,刘云笑着说,看我脸颊都泛着红润,那她就放心了。
南方的风情确实要比北方的黄土好上许多。可就在我感叹生活安逸的时候,老天却再次跟我开了一个玩笑,烨城等待着我的,竟是另一个北云郡的悲伤。
我们的生活很快安定下来,夫君买下了一座不大的院子,四个大人,两个孩子住着住着刚刚够大。可我却也愈发的想要一个孩子,就像那一妻一妾一样,能与夫君享受天伦之乐。
夫君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想我也能为他生一个儿子,这样他就可以在两个儿子中选择有能力的一个撑起我们这个家。
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我却始终无法怀上孩子。夫君请了郎中来家里,郎中却说,我因为曾在青楼里长期喝避孕的药,而药本身却也并非是好药,所以,我永远也不肯怀孕了……
芳华易逝,红颜易老,我的皮肤已渐渐开始松弛,我甚至能感受到夫君炽热的目光渐渐变得平淡,能感受到夫君无微不至的关怀渐渐变得漠然。
我忘不了心中曾是怎样的煎熬,我曾经好害怕夫君会像爹爹一样抛弃我,日日恐惧忧愁,也曾经嘲笑过自己的无知,时时绝望困扰,直到某一天在后院看到了那一幕,我才真正释然解脱。
那个看起来温柔的正妻和那个尖酸的小妾正在谈论着我的事情,说的正是郎中为我看病的那晚。原来是她们买通的郎中,告诉夫君我永远都不能怀孕……
我愤怒的冲上了前去,却被她们的孩子推dao在地。她们大声的嘲笑我不知廉耻的介入她们的家庭,即便嫁了人也依旧是个人尽可夫的****,还说,大可去找夫君告状,她们等着我。
我倒在地上看她们轻蔑的离去,心中却是凄凉一片。我清楚的知道她们让我去找夫君告状的目的,也清楚的知道即便我去告状,也找不出证据,最后反而很可能被他以善妒的罪责休掉。
我对夫君已经失望了,他爱的,也只不过是我那副皮囊罢了。可是如今我能去哪里呢……我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在这个院子了却余生而已。
于是我变得沉默了,变得温顺了,我想只要我平时做事滴水不漏,不再威胁到她们,她们也是不会再费力对付我的吧,毕竟有夫君在一天,她们就不是那个做的了主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我的生活也依然不能这样平静下来,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这蒙着美丽面纱的烨城下悄悄的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