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瓦西亚的眼睛像受伤的鹰一样幽幽地盯着秋小桐,盯着她蓄满晶莹泪花眼睛里他的倒影。他突然想读懂她,想迫切地知道她的痛苦何在,然而这样的迫切让他心里翻腾起他无法控制的暗涌。
秋小桐眨了眨眼睛,眼泪终于不争气掉落在撒·瓦西亚的手上,她心里堆积成疾的痛苦如火山一样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你怎么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哭,但她从来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掉眼泪。刹那间,撒·瓦西亚有些慌促,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已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秋小桐用力抽泣,小小的肩剧烈颤抖着。他终于将她的堤坝击溃,终于让那洪水漫过她的眼睛倾泻。她已经用力去控制,可是已经无法挽回。她不知道这种眼泪是开始,还是结束。直到门外响起了索里洪亮的声音,她才意识过来。
“王,班布·切莱西法老及麦基里·布隆迪法老在门外请见。”。这道门没有任何屏障,所以加索里一般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禀奏。
“让他们到议政厅。”
“是。”加索里退下,门外又悄然无声。
秋小桐在他们话语间仓促拭干眼泪。这种暧mei的姿势让她异常尴尬,他身上还留有班布·落尼娅的香味与急促的呼吸,他裸露的胸膛上还交织着班布·落尼娅的汗。她试图不去在意这些,只不过他抱得她很紧,那强壮的心跳让她莫名地失神。
撒·瓦西亚望着一脸赧红的秋小桐,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暖。尔后,他放开她披衣起身,拿起一旁的热毛巾拭了拭脸。
秋小桐双颊绯红地拾起地上的酒杯。她来到桌前重新换了个杯子斟酒,还没斟满,撒·瓦西亚便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个……我想说,”秋小桐仰起脸认真地看着撒·瓦西亚,貌似想了很多,“我想说,请您往后不要再对我做出亲密的动作,我……我会误会的!”说得够明白了够直接的吧。秋小桐暗忖。
撒·瓦西亚望着她,不语。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像您身边的女人指望您的宠幸,”撒·瓦西亚的眼睛冰冷得像一块磁铁,让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在我的世界,亲密动作只有爱人之间才能做,所以我希望您不要把我当作一个随便的女孩。”一口气说完,秋小桐如释重负。
方才涌上撒·瓦西亚心头那抹淡淡的温暖一瞬间被浇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眼底溢出冰冷的笑意:“爱人?”
“嗯。希望你能明白。”她点了点头。
“如果我不明白呢?”撒·瓦西亚长臂一伸将秋小桐一把用力搂在怀里。他用力抬高她的下巴俯下身欺上她的唇,用吻告诉她他不可能做到!也永远别想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秋小桐恨恨地望着撒·瓦西亚,用衣袖用力拭擦唇上他的味道,原先打好的如意算盘对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无法行通。舌尖还残留着蜜露酒浓烈的味道,她应该怎么做才好?
“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人敢让我去做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映射在他白色的长袍上,发出柔白色的光晕。微熏的空气中飘浮着金色的飞尘,像星星的碎屑,缓慢地飘舞着。他倚在窗前,手中酒杯里的蜜露酒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你一定要这样吗?”这种蜜露酒的香味像玫瑰,浓郁得让秋小桐感觉到那种刺是扎在心里的。她冲到撒·瓦西亚前面不顾一切地大吼,“你这样会让我很辛苦,很辛苦的,你知道吗!”
“是吗?”他斜瞥她。
“拜托你不喜欢我就别这样了,好吗?”她有些哽噎,小手微微颤抖。
~~~~内厅突然莫名地没沉寂。
他在想什么?看着撒·瓦西亚紧紧抿着的薄唇,秋小桐心头一紧。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她知道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蓦地,她的脸由青变白,再由白变红。
“我喜欢你。”
秋小桐猛地一怔。
“就这样。”
撒·瓦西亚的声音极低,她却听得异常清楚。那种淡漠语气里的无所谓让她没有一丝兴奋,相反像是一股从坟墓里吹来的冷风,那种冷让秋小桐望着他眼底里一个孤独的倩影。她知道,那是梅丽莎。
呵,他们的喜欢,根本不一样。秋小桐自嘲一笑,不想再去纠结这些。只是忽然觉得冷,一种彻骨的冷,有如她的胸口被挖了一个洞,痛到没有感觉。
“我知道了。”她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生怕眼泪会掉下来。也好,这样也很好。
撒·瓦西亚伸手抚mo她苍白的面颊,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眸,他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在他心底的影子,已经扩大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它逐渐占据他的心,他的思想,他的眼睛。
门外守卫的加索里,悄悄地目睹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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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祭祀礼如期举行。这天风清云朗,整个克里汀城热闹得像蒸笼里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到处人山人海。
贝·狄多尔一身白色华丽神官长袍,头系白色神兽圣巾,手持圆头紫木手杖。他双眸紧闭,嘴唇微歙,深栗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一层金色的光晕,圣巾在微风中轻轻舞动,柔和着他刚毅的脸廓。他在祭台下人们齐声的祈愿声中熟练地举行仪式。无数个小神官们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跪成三行,口中念念有词。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贝·狄多尔,心中默念祈祷。他优美的动作像是演奏天堂的曲乐。他的微笑带着一种宁静,无论周围如何喧闹,他就像一潭湖水,看他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微笑牵引,感受心灵远离尘嚣的安详。
秋小桐在祭台边远远望着贝·狄多尔。这些天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烦乱,现在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憩的载体了。
她扬起一抹轻松的微笑,觉得好舒服。
祭祀礼在古典的奏乐声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头头母猪,一只只母羊,被小神官割喉血祭,它们的头颅高高挂在用于祭祀特制杆上,呈一字排开。还有一种秋小桐叫不出名字类似狮子的庞然大物由贝·狄多尔亲手血刃,将其头颅摆放在最高的祭台上。
克里汀城人声鼎沸,连空气中的微尘都在颤抖。人们忘情地高呼着“伟大的王万岁!伟大的贝·狄多尔大神官!”
这个祭祀仪式进行了半天,临近中午才算进入尾声。
就在这时,撒·瓦西亚在欢呼声中缓缓走向祭台。王的现身让周围猛地一片肃静,人们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撒·瓦西亚白色的披肩在透明的风中高高扬起,像是舞动的白色翅膀,在风中“扑扑”作响。
王不是一向不参与这种一般的祭祀仪式的吗?人们难以置信,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他们的视线久久无法从撒·瓦西亚的身上移开,那种威严的美,紧揪每一个人的心。
贝·狄多尔莞尔上前迎接,然后恭敬地跪在撒·瓦西亚脚边亲吻着他的手,将手杖捧至他面前。秋小桐听不见贝·狄多尔轻轻歙动的嘴唇说了什么,只见撒·瓦西亚抓起手杖,用力地紧握在手中。
中午的太阳金黄火辣,撒·瓦西亚与贝·狄多尔站在高耸入云的祭台上异常夺目。他们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动作,神秘而悠远,仿佛一个远古的神话在他们身上升腾至不朽。
秋小桐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是震撼。是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种敬畏,让她莫名激动得想哭,就连以前她参加张学友巡回演唱会也未曾试过的。
当秋小桐从那种震撼回过神来时,贝·狄多尔已经退下祭台。他不着声色地来到秋小桐相身边,瞥见了她眼角的湿润,还有她定格在眼睛深处的那个男人……
“我亲爱的孩子们,我以先祖撒·斯里与神女莫西维娅的名义起誓,我将永远守护你们,时刻与你们同在。”撒·瓦西亚挽着披肩走向祭台前,让他的子民在阳光下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他们英气勃发的王!
撒·瓦西亚的话语方落,全城立即沸腾不已。祭台下的士兵只能用木杖威严地撞击地面,以警肃静。许久,人们才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平静下来,注视着太阳光晕下王威严的身影。
“我,赐福于你们!”撒·瓦西亚将披肩扬起。
“祈愿先祖与神女佑王永生,王朝昌盛!”众人齐呼,气吞山河。
秋小桐失神地望着撒·瓦西亚犹如雄鹰的背影。他的声音让她的心脏像吸满了饱饱水分的海棉,柔软而感动——仿佛那一瞬间他就是她的信仰,她的神,她的主,信诺永生护佑自己。可是当他回头的那一刹那,他黑如琉璃的眼睛像是无边的黑夜!
秋小桐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掉了下来。
她知道,她知道的!
他不是她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