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是至关重要的。尽管它并非最客观,却是感觉最鲜明、记忆最牢固,由此建立的成见也是难以磨灭和改变的。
萧剑对夏然若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惊艳,但萧剑给夏然若留下的第一印象却是非常糟糕。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唐天笑拜把兄弟的份上,不是看在他孩子的份上,夏然若今天死活都不会答应他离开笑傲山庄的,哪怕她其实也很想出去透透气。
吃完早饭,萧剑便嚷嚷着要走。夏然若只好和唐天笑回房更换衣服。坐在梳妆镜前,夏然若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累了就歇两天再去。”看到夏然若疲倦的样子,想到她在屋顶睡了几天,又受了风寒,已经梳洗准备完毕等候在一旁的唐天笑体贴的建议。如果夏然若说个不,他会出去回绝萧剑。
好累啊,怎么做当家主母比做上班族还要累。以前上班朝七晚六成天和孩子们在一起蹦蹦跳跳,也不觉得有这般疲累啊。现在她是见椅就想坐,见床就想躺,躺下就想睡,一睡定能睡上一天,最好还能再加个双休日的周未。
双休!周未!对了,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来到山庄半个来月,自己根本就没有休息过一天,怪不得自己累得跟老牛似的气喘嘘嘘。
夏然若说:“白天活动,晚上睡觉。劳动了,就会消耗体力,就会觉得劳累,所以大家都需要休息。”
唐天笑说:“是,晚上睡觉就是休息,就算打更巡夜的,白天也会补个觉。”
“我说的不是那个,我说除了晚上睡觉,大家还需要假日!藏瑛堡只有过节和遇到喜事才可以休息几天,这还是相对于主人而言,下人们在这种日子里反而更加忙碌,所有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说来听听。”
“以后幼儿园建起来了,上课五天,就会放两天假,作为让老师和孩子们休息的假日,如此这般有张有弛,劳逸结合,孩子和老师既能很好地学习,又能很好的休息。对了,我们庄园、店铺和陶瓷窑最好也有假日,让下人们休息好了,不生病,心情愉快,精神饱满,就可以干更多的活,赚更多的钱。”
假日,唐天笑并不陌生,因为在朝庭就有“天官五日一假,洗浴也”的规定,除了日常休假制度之外,还另有新年和冬至之假。但是这些规定都是给有官位的、有身份的人制定的。至于其他阶层,无论是商人,还有老农、下人,平常哪里有放假之说,除了逢年过节和红白喜事。不过,夏然若所说的,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幼儿园的事你做主。至于下人的作息安排,从古至今历来如此,平常放假从无此例,这事要通盘考虑,从长计议。”唐天笑思索了一下,缓缓地说。
夏然若点点头。她理解唐家若大的一个堡和几处产业,根本上调整作息安排,牵扯到成百上千的人和整个家业的运转,如果冒然改变,来自内部的反映不说,来自外面的非议也会不少,说不定还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挫折与损失,所以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成熟,现在只要唐天笑能接受现代假期这个观念,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夏然若准备妥当,跟在身跨长剑的唐天笑后面,一起走到庄园门口,看见骑在一匹黑色的肥马上等候多时的萧剑。萧剑的右侧,是下人为唐天笑准备的白毛似雪的高头骏马,和为夏然若套好的有轿的马车。
“弟妹不如与天笑共乘一骑,也好共观风光。”看到夏然若朝马车走去,萧剑热情提出建议,其实是他嫌马车走得太慢,不想在路途上耗费太多时间。
“不行,马上风大,上安安城骑马最快也要少半个时辰,她现在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了。”唐天笑一眼就看穿萧剑的心肝脾肺肾。
夏然若听了反而动心,从来只看过别人骑马,自己却一次都没有,骑在马上到底是什么感觉,纵马奔驰又会有怎样的心情,她很想尝试一下。
“那就骑马吧,慢些骑就是。”夏然若不等取笑说道:“小春小雪,这次没什么特别的事,快去快回,你们两就不用跟着了。”
“是,少奶奶。”小春回道:“四夫人说晚些要领安大夫过来替少奶奶检查。”
“不用了,你就说我身子好了就行。”
唐天笑见夏然若坚持骑马,也不再拒绝,让小雪给夏然若披了一件风衣裹好,方将夏然若抱上马鞍,然后自己踩镫跨上坐在夏然若的后面,喝了一声“驾!”白马昂头开步。一边的萧剑早就等不及,快马加鞭一溜烟跑出了藏瑛堡的大门。
如果萧剑骑马的时速为一柱香跑50里,那么唐天笑二人的速度只有10里。
第一次骑马——虽然严格来说她只算一个乘客,夏然若还是很新鲜、很兴奋,也很紧张,但是跑过十几里之后,又多了一种感受,就是很颠,颠得屁股和后背都很酸痛。
于是她往后靠了靠,贴近唐天笑的怀里来化解颠簸。蜷缩在唐天笑的怀里,感触着纵马疾驰的节奏,吸着清新的空气,观看从眼前划过的莺****长,姹紫嫣红,夏然若有种心旷神怡的美妙感觉。
在夏然若快点,快点,再快点的一再要求下,没有多久二人就到安安城的北城门。
北城门是一道青砖高垒的石墙,将城里城外一墙隔开,门前有守门的侍卫时不时抽查从城门洞出出入入的路人。萧剑一路疾奔在城门旁等候已久,远远看见二人过来不由取笑道:“天笑,你回来时可不是这个速度。”
唐天笑不多理会,吁了一声将马勒缓,与萧剑两骑并排,从宽大的城门穿了进去,这才算是正式地进入了安安城。
上次坐轿是雾里想花,这次骑马倒是看得畅亮和仔细,坐在高高的马上换个视角,发现小小的安安城,直直的几条街,干净古朴也是别有情趣。
暗红色的木板楼房一座挨着一座,楼房中间直直的青石大道从城北延伸到城南。街道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有骑着马的官员,有坐着小轿前呼后拥的贵妇,有挑担的伙夫,还有驾车运货的商人们。小贩的叫卖吆喝声,顾客的讨价商议声与人们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红火热闹的市井风情。但最吸引夏然若的,还是随着父母出来的孩童,他们蹦蹦跳跳的身影和贪吃好奇的眼神,只要一听到路边或者身旁有人吆喝:“烧饼!糖葫芦!”,他们准要投去眼馋的一瞥。
夏然若想起自己小时候随父母逛街的情景,一路除了玩就是吃,妈妈有时颇为无奈感叹一声:“好歹都五六岁了,怎么就知道吃和玩呢,就不能好好学习让爸爸妈妈高兴一下。”
听到妈妈的问话,夏然若就嘟着小嘴,扭着小脸,不屑地说:“你们高兴了,我就不高兴了。”
街道上人太多,唐天笑和萧剑驱马慢慢地从人缝中踱步过去,夏然若借机多看了两眼路旁烧饼店里烤出来的圆滚滚焦灿灿的出炉烧饼,肉铺里挂出来的刚烧制好的喷香熟食,还有包子铺里掀蒸笼冒着滚滚热气的又白又圆的大包子。
当夏然若嗅着鼻子看着新揭笼的包子时,她忽然感觉到包子铺外的左手边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她不自觉地扭头望去,可左边的空地上除了摆着几张空空的竹桌椅,就剩一个低头闷吃的青衫客。
难道刚才是这个人在看我?夏然若盯着青衫客,青衫客却从头到尾都在低头闷吃,不要说看她,就是连头都没有抬起一下。平时被人看上几眼,盯上几分钟,也不是件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这次让夏然若感到奇怪的是,目光的来源就在青衫客的那个位置,虽然青衫客一直低着头在吃东西。
马越走越远,将青衫客慢慢的甩在了身后,被旁边的店铺挡住了身影。夏然若这才坐正望着前方,远远的看见有一面黄色的布帘飘在半空,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清脆的铜铃声和低沉的吆喝声传到夏然若耳朵里:“人生百年,有祸难藏。卜上一卦……”
那不是卜一卦吗?夏然若想起卜一卦催鬼般的声音和未卜先知的测算能力,不由地想翘首以望。正当她伸长脖子从人群里找寻卜一卦的身影时,刚才那个被盯视的感觉又缠上心头,挥之不去。她忍不住的又回过头,朝后方快看不见的包子铺望去。
“李记包子铺,兔肉大包算得安安城的名小吃,等会儿我让人给你买上几笼。”唐天笑见夏然若不断回头,以为她想吃包子呢。
“我不是想吃包子,”夏然若说:“我觉得包子铺里有人在看我。”
唐天笑一路警觉,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听到夏然若这样说,取笑道:“我没有看见有人在看你,倒是看你一直盯着人家蒸笼里的包子。”
夏然若白了唐天笑一眼,不再说话也不再回头,放眼再找卜一卦时,那块黄帘已不知所踪了。卜一卦的消失并未给夏然若带来多少困扰,而给她带来困扰的还是刚才那个找不见影的目光,她觉得它一直在追随着自己,并随着自己的移动而移动,就像正挂在东南方的太阳一样,甩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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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奉上,加更推迟到周日。
阿酒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