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一直淅淅沥沥地在下着,车子前的雨刷器一直来回刷着,那雨水滴滴答答敲击着车身的声音,显得如此无力而冗长,简直能把人原本很好的心情弄得一团糟。
连续驾驶了四小时,李想南终于在路边停了下来。
邵云亭坐在副驾驶座伸了个懒腰,问道:“到地方了?”
李想南却没有回答,只是下了车,回头交代了句:“我马上回来,你们在车里等我。”就转身顺着车前的一条乡间小路走去。
连阳坐在后座,透过车窗向外张望。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是两边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方块隔成的农田间,间或是一些农村的瓦房或者自家建的小院子,再近处则是一些浅浅的沟渠。连阳打开窗户,空气灌进车里来,混着着泥土的土腥味与植物的清新味道,使原本车中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空旷的田野里,传来阵阵隐约的犬吠声,就连自从迷迷糊糊睡着的小灵都揉了揉眼睛,从连阳的怀里爬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他双手趴在摇下的车窗上,看向外面,正好见到李想南沿着小路离开的背影,不由发问,“小南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小灵乖,阿南去办事,马上就回来。”连阳抱回他,怕他不安分的短短的小身躯会扭着扭着就从车窗里翻出去。
“连阳,你知道阿南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邵云亭想来想去都觉得李想南今天很反常。之前她一直在家养伤,伤养好了,他本以为她该是抱着补偿心理去大赚特赚一笔,她却忽然宣布她要出门。
只是,邵云亭不管怎么问,李想南都不告诉他自己要去哪里和要去做什么,见她这么古古怪怪的,他心中更是觉得奇怪,最后硬是逼得李想南带着他一起出门了。
连阳摇了摇头,如果说邵云亭非要当李想南出门的行李,那他就是莫名其妙和小灵一起被打包变成了邵云亭的行李。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苦笑了一声,李想南虽然不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但是她要是不想谈一件事情的时候,谁都没办法叫她开口。邵云亭曾经感叹过:“她以为她是蚌精啊,嘴巴闭得这么紧,肚子里又不是有珍珠。”
也许是狐狸和人的思维不同,他的比喻一度让连阳莞尔。
连阳的思绪飘远了。他想起养伤的那几个星期,李想南跟他说了他护身符的来历。他也很惊讶,他没想到这枚铜钱竟有这么大的来头。李想南想问问他所提到的小时候遇到的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是他却摇摇头,表示因为当时太年幼,已经记不清楚了,为什么戴上护身符的原因还是从父亲口中得知的。只不过,他父亲现在外出参加考古调研,所处的地方根本联系不上。
邵云亭看着李想南渐渐消失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李想南这一路都不大对劲,话很少,似乎一直聚精会神地在开车,但是却好像有些走神,跟她说话也常常前言不搭后语。
稍微过了一会儿,李想南就提着四瓶白酒出现了。
她一上车,邵云亭就对着她手里的那四瓶烧刀子发愣:“阿南,你的酒量回来了?不过你要喝酒就让我来开车,我……”
“我不是买给自己的。”李想南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随即将白酒放好,继续开车上路。
邵云亭看向远处,在小路的尽头似乎有个日用百货的小杂货店,要是不熟悉的人,压根看不到。
“这带你很熟?”邵云亭不禁问道。
李想南回答:“还可以。”
邵云亭瞄了一眼那白酒,很普通的白酒:“你要拿这酒做什么?”
“送人。”李想南言简意赅地回答。
“送人?这酒的档次是不是低了点?”邵云亭嘀咕着。
李想南权当没听见。
又开车行驶了大概一个小时,他们总算到达了李想南要去的目的地,“十里公墓”。这座墓园有没有十里,她并不清楚,但是的确只要一踏进墓园的大门,抬头望去,这里乌压压一片,全是墓碑。
做了大半天的车,就是为了来这里?邵云亭对着那“十里公墓”四个大字的招牌很是无语了一会儿,见连阳已经牵着小灵的手跟着李想南下车走了几步远了,他这才下车。
“喂,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前。
守墓的陈大爷见到李想南,乐呵呵地露出一口黄烟牙:“小李子,又来了?”
李想南笑了笑,将那四瓶酒递了过去:“陈大爷,你还是这么精神。”
陈大爷一见那酒,喜滋滋地乐呵起来:“嗨,谢谢啦。我是不知道你父母的情况,不过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孝子啊。”显然他也没闹明白李想南的性别。
李想南笑了笑:“几瓶酒,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应该的。”
陈大爷笑着点了点头,眯起有些老花的双眼,看向李想南身后的三人。“这两位是……”
“这两个是我的朋友,这孩子是我亲戚家的。”李想南简短地为邵云亭、连阳和小灵作了介绍。
相互认识了一下,李想南就要往公墓更里面走去,邵云亭他们则跟在她身后。
“阿南,你来拜祭谁?”邵云亭见她不疾不徐地走着,便问道。
“一个朋友。”李想南淡淡地回答。
正在这时,一个长相十分清俊端正的年轻男子,上身穿着一件黑色丝质衬衫,下身一条黑色西装裤,撑着一把黑伞迎面走了过来。
李想南见到他,不由愣住了。而他见到李想南,也立刻顿住了脚步。
邵云亭直觉李想南是认识这个男子的。而且,似乎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连阳见到李想南的手轻轻虽然垂着贴住裤缝,但却似乎轻微用力握了握,这才带着笑容迎了上去。
“真巧。”她淡淡地跟那男子打着招呼。
那男子冷冷地笑了笑:“的确很巧,我刚刚还在想你,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出现了。”
“想我?”李想南苦笑一声,暂时没空管邵云亭和连阳投注在她后背的眼神。
“是啊,我只是在想,为什么那么多人死,你还没死呢?”男子面带讥讽地说道,说着说着,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怨毒。
李想南的脸色一白,却只是主动让出了道路,男子冷笑着离开了。
“我们回去吧。”李想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却似乎不打算去拜祭她的那位朋友了,而是转身离开。
不管是面对别人的诅咒闷不吭声,还是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却宁可无功而返,这都不是李想南的风格,见到她脸色有些苍白,邵云亭不由问道:“刚刚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诅咒你?”
李想南却似乎半点也不想提。
“我这么爱财,‘沉默是金’这句话很适合我。”李想南冒出这么一句,就兀自迈开步子往大门走去。
邵云亭紧跟其后,一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钻石戒指:“虽然说沉默是金,但是你可以考虑开口,喏喏喏,开口可是有钻石的哟!”呃,难道狐狸精变的人类都是移动首饰盒?
李想南嘴角轻弯,虽然心情还是很糟,却总算找回了笑容。
“死狐狸,下回别用彩虹糖变钻石了,这味儿太甜了,一闻就闻出来了。”她戳穿邵云亭的障眼法,继续往前走,一边听着虽然被戳穿把戏但是却好像一点也没有生气的他在嘀嘀咕咕:“哎哎哎,样子像钻石就可以了嘛……”真是只爱耍宝的狐狸精,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连阳和她走至并排,朝她笑了笑,什么也没问,只是随手抱起小灵,转而对她说了句:“不早了,我们回家吃饭去吧。”他什么也没有问。
李想南的心里忽然便感觉一暖。
她点了点头。
走到墓园门口,陈大爷见到他们,却拉住了李想南:“小李子,我有件事情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