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捕风捉影

　　“小姐，郡王妃给小姐置了件宫装，传桐桂请小姐过去试试。”

　　明月刚进屋还没坐下，桐桂便来传话，明月硬撑起快要黏到一起去的上下眼皮，没精打采的去西院。

　　明月来到西院才发现，这哪里是王妃要她来试新衣，分明是葛茗蓝发现她出府，故意撺掇郡王妃传她过来。

　　明月一趟来回，半个时辰不到，这消息便已传到葛茗蓝那里，倒是够快的。只是这女人怎还是这么不长脑子，怡郡王一家子都是站在叶家这边的，她竟蠢到怂恿王妃寻她过来。

　　退一万步说，若是她此时还未回来，只消一句“时辰尚早还未起身”便能打发回去。

　　明月进门时，郡王妃正拉着葛茗蓝的手，说新衣的绣工如何如何，还真是婆慈媳孝啊。原以为郡王妃只是个寻常妇人，没想到倒是之前小瞧了，怪不得葛茗蓝嫁进来这么多年，郡王府还是这么安宁。

　　“明月，这么大早就叫你过来，可是刚起身？定是还没用过早膳吧？”

　　见明月到来，郡王妃热络的唤了明月的名字。

　　见明月微笑着点点头，葛茗蓝斜睨了明月一眼，便向王妃说道：“是做媳妇的不对，该让明月妹妹多睡些时候的，是媳妇儿性急了些。”

　　“无妨，不只是你性急，就是连我，都想瞧瞧这宫装穿在明月身上是什么模样呢。难为明月在咱们府里住了半月，拖到除夕才见着新衣。”郡王妃笑盈盈打发明月去卧房换衣。

　　明月伸开手臂，任由芷扇打点，心中暗自好笑，区区侧室竟在郡王妃面前自称媳妇，真是不识好歹，怪不得不受待见。

　　郡王妃今日如此做，正好帮她在葛茗蓝那里遮掩过去。至于葛茗蓝，怕不是这么想的，果真蠢的可以。

　　入宫的正装确实不好穿，里三层外三层，珠翠宫绦，一样一样繁琐的很，半响才慢吞吞的出来，却见桐桂正在给郡王妃加外衫，这是要出门？

　　果然是宫里传了话来要见郡王妃，待郡王妃走后，葛茗蓝便改了腔调。

　　“不要以为给你做件衣裳，就会让你做郡王府的儿媳，一个没爹没娘的小贱人，还是当过窑姐儿的，这么一身脏贱的骨头，莫非还想飞上枝头么？”葛茗蓝厉声指责。

　　明月心中暗喜，爪子还是亮出来了，还真是沉不住气。明月脸上却摆出一副委屈相，咬紧嘴唇，摇了摇头。

　　“郡王妃一向对我疼爱有加，过了年便要扶我为正，你却在此时冒出来与我争宠，哼，那时怎么没教你死在江南？”

　　疼爱有加？还真是有脸说。

　　“明月从来都不敢跟姐姐争什么，明月只想安稳度日，不用每日做女红操劳生计便知足了，姐姐莫要容不下明月……”明月眼中含泪，声音哽咽。

　　听到明月这般没出息的哭诉，葛茗蓝不耐烦的哼了一声问道：“世子这几日出府可是与你一道？”

　　“没，没有，若不是郡王妃唤明月前来，明月连院子都不曾出过的。”明月低眉摇头，蠢货，暗地里跟着承宣都没逮到我的尾巴，只凭你这一两句质问还想套出什么来么？

　　“不是最好，以后离世子远些。哼。”说完葛茗蓝便拂袖离开。

　　扶着椅子换回鞋子，明月扭捏的转了个圈，这衣裳，真不错，随后抱着换下的衣物美滋滋的回到自己的小院。

　　空着肚子忙活了一早，明月一边咬着糕饼，一边跟芷扇打听清微堂的事，却被芷扇一句话噎回来。

　　“堂主吩咐，二小姐接任家主之位前，除肃秋管家外，谁都不许透露半个字给二小姐，违者，绞舌。”

　　明月灌了半茶碗水才咽下去，怪不得清微堂的人个个都听话。

　　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了，明月最后只得告诉芷扇同意与闵贤合作。

　　然，芷扇出门给闵贤传信，回来后没想到却又是一句话便把明月打发了——“闵大人交代，二小姐只管在府中静候便可”。

　　闵贤知道她会答应，也必须答应，不答应便只能旁观，血海深仇，任谁都做不到。

　　接下来便是新年伊始，怡郡王府好不热闹，各府的媳妇小姐们来串门，明月躲在小院不出门，自然一片清静。

　　葛茗蓝许久不露面，明月连哭都省下了。只是自那日醉仙楼一别，再也未见过承宣，不知他是否还是整日忙碌，又是否，心中悲痛？

　　这人果然是经不住念叨的，正月初五，亥时刚过，明月合上书册正要安寝，忽听到窗外树枝一阵轻颤，身边芷扇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走近窗边查看。

　　窗棂上规律的响了三声，芷扇收回短刀，转身向明月回话。

　　“承宣世子来了，请二小姐院中说话。”

　　明月点点头出门，昏黄的烛光将明月的身影拉长，映在尚有积雪的院中。芷扇吹熄了烛火跟了出来，待没了光亮承宣从角落里走出，承宣一靠近，明月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又与人动手了？可是伤着了？”明月压低了声音，刻意的省掉称谓。

　　“不妨事，明日子时闵贤会来见你，芷扇教人盯上了，莫要再出府，你万事小心。”

　　明月又要开口，却看见院外亭子嘈杂一片，一行人正提着灯笼吵吵嚷嚷的靠近。

　　承宣利落的翻墙出去，明月见状，一抿嘴，怪不得这大冷天的非要在院子里说话，原来是为了跑得快啊。

　　既然承宣走了，这一堆人自然由明月应付，不用想也知道为首的必定是葛茗蓝。

　　“给我搜。”接着葛茗蓝进了院子，看了明月一眼便开头叫嚷。

　　几个仆人在院中各屋一通乱翻，自是没有半分收获，葛茗蓝有些气急，指着明月开骂。

　　“你这个贱货，郡王妃待你那般好，好吃好喝养着你，不想你竟不知好歹，偷起男人来。说，奸夫何在？”

　　奸夫？明月心中无奈，原以为会编出什么样高明的说辞来，没想到，唉。

　　明月出门时未穿狐裘，此时冻的厉害，眼泪来得更快了，明月一边抽泣，一边在袖中摸索，手绢呢？

　　芷扇适时将手帕送上，明月一把捂在嘴上，好险，差点眼泪鼻涕全进了嘴里。

　　“只要你将那男人交出来，我便向郡王妃求情饶了你，不然待我明日禀告郡王妃，端看这郡王府还容不容得下你这等****。”葛茗蓝见明月只是哭，说话更恶了几分。

　　“姐姐，姐姐明鉴，明月怎会做这般有失妇德之事，明月自来到京城，从未出府，怎会认识男人？”明月端稳了架势，开始哭诉。

　　“既然没出府，那就是府里的人了？”

　　“姐姐，怎能这样冤枉我？这传出去教明月怎么做人？”又是一通好哭，明月眼瞅着长廊上又一行人朝小院走来，便越发卖力气的掉起眼泪来。

　　“这是怎么了？茗蓝，明月，这是做什么？”郡王妃领着桐桂，还有十几个丫鬟仆人匆匆过来。

　　“姐姐说明月、明月……”明月低下头继续哭。

　　“说什么了？茗蓝，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大半夜的怎么不会去歇下？”郡王妃焦急的问道。

　　“都是媳妇儿不好，刚刚茗蓝正要就寝，却看见窗外有人影，想到前些日子世子教刺客伤了手腕，生怕再出什么事端，便遣了下人追出来，不想追到了妹妹的住处失了踪迹，下人说看见有一黑衣之人与妹妹同在院中，茗蓝一时心急便说了几句重话。”葛茗蓝抢了先。

　　“明月，茗蓝所说可是真的？”郡王妃拉高了声调质问明月。

　　“明月，明月冤枉啊。明月自从被承宣世子救回，便不曾，不曾出府，不认识什么黑衣男子，求郡王妃为明月做，做主。”明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葛茗蓝便温和的说道：“明月妹妹，莫怪姐姐质疑，你与男子在此是下人看见的，若是此番不了了之，日后传出去坏了妹妹的名声不说，这郡王府的名声也是要受损的，妹妹莫怕，若是有歹人威胁于你，尽管直说，娘定会为明月做主的。”

　　“明月，若真有歹人来过，但说无妨，若你是怕那歹人再来寻仇为难于你，待明日我便禀明王爷派侍卫过来。”

　　唉，葛茗蓝，给你台阶你不下，莫怪我手狠了。

　　“明月进府不足一月，蒙郡王妃照顾周到，本不该说这些话招郡王妃生厌。”明月一脸委屈得看看眼前人，继续说道，“郡王府虽好，但明月却仍惦记亲人，如今明月双亲过世整十年，却不能去拜祭，明月自知不孝，辗转难眠，故而深夜来到这院中徘徊，但是明月确实没见到什么黑衣之人，还望郡王妃明鉴。”

　　“妹妹，你院中有人是下人亲见，这如何解释？”葛茗蓝不依不饶。

　　葛茗蓝，我本想把我自己摘干净就完了，可你非死乞白赖往里跳。

　　“明月本想睡下，故而已然熄了烛火，今日初五也并无月光，若院中真有人，连明月都不一定能看清，又怎会有下人看见？郡王妃，明月冤枉。”明月隔着手绢使劲拧了拧鼻头，哭的更厉害了。

　　“茗蓝，明月说的在理，这未出阁的女儿家最重的便是名节，还是弄清的好。”郡王妃对着一脸愕然的葛茗蓝开口。

　　葛茗蓝没料到明月会有一番貌似合情合理的说辞，一时间愣住，待到回过神，又换上笑脸，“这定是哪个下人看错了，幸好弄清了，要不岂不是错怪了妹妹，姐姐这厢给妹妹赔不是了。”说完仍然不死心的看了一眼芷扇。

　　“明月知道自己身份卑贱，是个孤女，性子又是这般不讨喜，是明月自己不好，明月不怪姐姐。”

　　“明月莫要再伤心，等过几日闲下来，我带你去寺里上香为你双亲祈福可好啊？这深夜风寒，穿的这样单薄在院里，芷扇呢？”

　　“奴婢在。”

　　“这般冷的天怎么也不知道给主子披件外衫。”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取来。”芷扇自明月身后走出，领了吩咐转身回房取衣物，却又被郡王妃叫住了。

　　“慢着，你刚刚在院中可有看到生人？”

　　“奴婢见小姐熄了烛火却不安寝，本想劝小姐回去歇下，小姐执意要在院中走走，奴婢刚要回房为小姐取衣物，少夫人便来了。”

　　“既是这般，那就扶你主子进去吧。茗蓝，既然事情弄清楚了，那咱们回去，让明月好生休息。”

　　葛茗蓝始终还是不甘心，“娘，妹妹这院里就芷扇一个丫头伺候，确实不安全，我将小茶小茵二人留下照顾妹妹可好？”

　　蠢货，还不滚，还想派人看着我，难道非要让我揪出个顶罪的来才罢手么？

　　“郡王妃，明月不要丫头照顾，明月身世凄惨却受王妃怜爱，府里下人定是看不惯，才编派出今日这样的话来诋毁明月的名声，若今日还要再多几个下人服侍，充主子的架势，指不定又要将明月传扬成什么样攀龙附凤的坏人，明月虽然身在府中，日常穿衣梳洗可以自己动手，王妃可将芷扇也带回去，明月别无他求，只求清静安稳度日。”明月抬眼看看郡王妃，刚停下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明月，怎说出这等胡话来，茗蓝，那嚼舌根的下人是谁，今日定要揪出来掌嘴，看往后还敢不敢再犯。”郡王妃终是愠怒。

　　“刚刚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的喊了一声，说是贼人往东院来了，茗蓝一心只想着那刺客之事，没弄清真假便匆忙过来，让妹妹受了惊吓。”葛茗蓝顿时有些心惊，忙开口掩饰。

　　遮不过去了就快些滚，都冻透了还非要在此纠缠，要不是现在还不能跟这蠢女人撕破脸，唉，披上外衫怎么还这么冷。

　　“郡王妃莫要追究了，明月不愿再做坏人，也算是为我父母泉下积德。”

　　看了明月一眼，郡王妃王妃对着在场的下人几句吩咐。

　　“此事就此作罢，若日后有人将此事传扬出去，定当严惩。”

　　然后便转向葛茗蓝，“茗蓝，咱们回去吧，留下芷扇一个照顾明月就行了。”

　　葛茗蓝无奈，只得跟着郡王妃悻悻离去。

　　明月回房睡下，浑身冰凉，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暖过来，想到明日之约，明月扯嘴笑笑，承宣来去倒是潇洒，至于闵贤，莫不是也要爬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