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闵老大人带着闵贤来怡郡王府提亲，怡郡王二话不说便欣然应允，连日子也一并定下了，二月初二。

　　而明月此刻正在房内哭的哽咽：“姐姐，明月命苦。”

　　“哼，你可真是有手段，闵大人可是诚郡王亲自挑的妹婿，再说闵大人眼光高着呢，你这等姿色竟也去勾引于他。”

　　果然是来探虚实的，葛家怀疑她与闵贤暗中串通，所以派这个女人来查证。“如今明月已非完璧，也叫郡王府失了脸面……”。

　　“若不是你昨日将丫鬟支开，妄图勾引世子，哼，你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葛茗蓝似乎是相信了，语气从质疑变成嘲弄。

　　“闵大人昨日承诺会娶明月过门，若不然，明月该如何是好？”

　　“那闵大人是什么人，就算娶你也只是侧室，别以为你做了郡主身份就不同了，你作出那般引诱世子的勾当来，没赶你出去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要不是王爷王妃可怜你，你会有今天？我劝你还是成亲后求闵大人将夜心郡主娶进门居正，那才是正经的郡主。”

　　葛家跟诚郡王府，有关系？昨日那郡主看起来单纯的很，不像是要往闵贤身边安排的眼线，难道是为了，拉拢？

　　“姐姐，明月不愿做小，如今王爷王妃对明月心存芥蒂，倘日后明月受欺侮，岂不是，岂不是要……”

　　“侧室有什么不好，等你生下了孩子，宠爱赏赐一样不会少，姐姐我也是为妾的，若他日姐姐能为王府诞下子嗣，也定是要扶正的。再说你这般身份，还要争正妻之位，若是惹得闵大人不待见你，岂不是鸡飞蛋打？”

　　语气又变了，竟与明月说起为人侧室的好处来了，看来，葛家与诚郡王定然脱不了干系，否则她不会大着胆子做这样的要求。

　　明月哭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葛茗蓝满意的离开。

　　蠢货，闵贤这么大费周折为的便是不跟诚郡王扯上关系，我若是还缺心眼的往里凑，这些日子岂不是白忙活了。

　　接下来的半月，很忙碌却很平静，葛茗蓝隔三差五来看一回，生怕明月反悔。郡王妃不再来，只遣了桐桂过来为明月张罗嫁妆，甚至连承宣也没了踪影。

　　二月初一，傍晚，明月终于收拾妥当，满满一箱，有王妃给明月置办的衣饰鞋袜，姐姐的团扇，泛着光泽的青色石砚，芷扇私藏给闵贤的茶叶，甚至还有那被不知名女子做过朱批的抄本书卷，每个人都对这东院曾住过的女子讳莫如深，明月便很是好奇的从书架上偷了藏进箱底准备夹带出去。

　　手抚上红底缎绣金纹的嫁衣，明月有些怅然。女子出阁，嫁衣若是亲手或是至亲之人所制，必能得诸神护佑，避百劫，解千难，这是自己一直的冀望。很久以前，自己便曾指着亲绣的展翅金凤得意地说道：“待日后姐姐出阁时，月儿定要给姐姐绣个更漂亮的。”可如今，却成了这般。

　　“二小姐，承宣世子正在亭上等候，吩咐芷扇请二小姐过去一叙。”思绪被打断，明月麻利的出门。

　　见明月前来，承宣起身相迎，说道：“芷扇，你先下去。”

　　明月惊讶，何事如此要紧竟连芷扇都遣开？难道是葛家？诚郡王？还是不知名的那些？明月微微皱眉，静等承宣开口。芷扇离开后半响不见承宣有动静，明月有些心急：“可是出了什么纰漏？”

　　承宣身子一僵，低下头随即攥紧拳头，似是下定决心般，刚要说什么，一抬眼却对上明月那双不安的双眸，又泄气一般的把话咽了回去。难道是婶娘？莫名的一阵恐惧袭来，明月紧张的问道，声音有些颤抖：“承宣世子，难道是叶家人出了什么事？”

　　承宣见状，忙摇头道：“不是，是我有事不明，所以来此询问。”明月心安不少，但是随即又紧绷起来，来问事的？莫非他知道了？

　　“你可是真心愿去闵贤处？”承宣终于问出口。

　　“明月不得不去，不论真心假意。”

　　“若你不愿，我便将你留下。”

　　“箭在弦上，岂有弃弓之理？”

　　“那夜你，你与闵贤，可是……”

　　这算怎么个说法？难不成闵贤没告诉他？怎生的瞒他瞒得这么紧？闵贤只交代莫要将诓骗葛茗蓝的事透露给他，至于那夜倒是没有吩咐，说还是不说？

　　“逢场作戏，只为掩人耳目。”还是说了，半个字不带掺假。

　　承宣的表情比之刚才更诡异了，看不出喜悲，却有些挣扎，沉默半响后又开口道：“我对你姐姐曾有允诺，倘有与她亲近之女子对我有意，我定当娶她过门，护她周全。”

　　明月愣住，允诺？若有允诺，少说也该是十年前，难不成那时候姐姐未卜先知？承宣接着问道：“只要你点头，我便将你留下，无论如何。”

　　真是个死心眼的笨瓜，将承诺看的如此重，明月心下不忍，想对承宣说那都是闵贤的把戏，作不得数，一抬眼话到了嘴边，却干张了张嘴没了声音。

　　进京还不到两月，却已在各色各样的人之间周旋数次，定方寸，权轻重，费尽心机，这里就是个烂泥塘，每日穿行其中，早已没了在江南时的轻快单纯，变得死气沉沉，连喜悲都不由己，不想今日却受到了这般真挚的对待，明月顿时没了反应。

　　这之间的厉害承宣该是明白的，如今的情势，留下她，便等同于将绳索勒在自己颈上，她便不再是盟友，不再是他们对敌时的利刃，而成了对手的把柄，成了他们处处遭人掣肘的软肋。

　　对着这一如初见时澄澈诚恳的目光，有些倦色的脸庞，明月再也狠不下心骗他半个字，可若是说了，又于心不忍，单一句话便能将他这几日的寝食难安变成自作多情。

　　“承宣世子，能嫁闵大人为妻，是明月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明月一脸喜色的说道。

　　承宣顿时愕然，随即耳边又响起一句：“妹妹可是在此与世子道别么？”

　　是葛茗蓝，承宣心下了然，说道：“茗蓝，明月明日出阁，难免有疏漏，你且帮她打点打点，今晚额娘设宴，我先过去，你们收拾好便来罢。”

　　“姐姐莫要误会，明月已是闵大人的人，再也不会纠缠于世子。”承宣走后，明月掏出手绢拉开架势准备最后哭一场。

　　“妹妹这风转的可真是快啊，原先还真是小瞧了你，攀不上世子爷，却缠上了闵大人，只要妹妹出阁之后为自己夫君娶贤妻，定会讨夫家喜欢的。”说完转身便走，明月心底有了分寸，看来今后不能一直示怯了，纵然闵贤再有能耐，这齐人之福毕竟还是消受不起的。

　　西院赴宴，五个人，各自不言语，冷清清的吃完散场，王爷王妃刻意的冷淡明月，唱完在怡郡王府的最后一出戏。只是承宣的眼光不时的向她飘来，明月有些心虚的不敢抬头。

　　深夜，明月熄了烛火，只着里衣在摇椅上摇晃，想到承宣的眉眼，心头一阵生疼，不自觉捏紧拳头，指尖划过扶手，感觉有些冰凉，随即又将手松开，掌心在扶手上慢慢的磨蹭，这摇椅，若是能带走，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