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殿下，这件事一定要快！”一向恭和的何先望突然之间变得强硬，让宇文闵澈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等殿下从安乐王那里回来，我再解释给殿下听吧。”何先望也觉得自己的表现急躁了些，忙低下头，又恢复成往日那个恭敬的下臣。
何先望来到自己的身边，几乎没有算错过任何事情，所以宇文闵澈已经习惯听从他的话。见何先望现在不愿解释，宇文闵澈也懒得再追问下去，只是问道：“现在这么晚了，该如何调查呢？”
“最好的方法便是去问安乐王。”何先望笑着说：“有南姑娘在，这件事不难。”
宇文闵澈一笑。两人一起向南红蔳的房间走去。
何先望事先已经派人通知南红蔳，酒宴散后他会陪宇文闵澈一起过来，所以南红蔳在房间里等着两人，见宇文闵澈进来，忙上前行礼。
宇文闵澈赶紧扶起她，道：“红蔳，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以后只有我们三个人的时候，你就别这么客气了。”
南红蔳默默无声地点点头。
宇文闵澈又道：“你晕倒的样子吓了我一跳，我要江御医过来给你看看，他来过了吗？怎么说？”
南红蔳轻声道：“谢谢殿下关心。这是我第一次对那么多人施展，所以有些体力不支，江御医给我开了一付养神的方子，我吃了感觉好多了。”
宇文闵澈深情地看着南红蔳道：“这次出来真是辛苦你了，回国后，我定向母妃提及我们的婚事。”
南红蔳低下头，轻声道：“殿下，何先生说有事要做，我们现在就去吗？”
宇文闵澈与何先望等得便是她这句话，宇文闵澈却又闲聊了几句，三个人一起走出来。
有南红蔳在身边，三人明目张胆地走到欧阳继蔚的房间。南红蔳挥手吩咐带路的安乐王府侍卫离开。何先望推开房门。
自酒宴回来，欧阳继蔚便大哭一场，此时累得搂着侍妾睡了。
宇文闵澈在上首坐了，南红蔳吩咐侍妾站在门外，欧阳继蔚起身跪在宇文闵澈的面前。
何先望问道：“安乐王，你今日投降我南盛，是真心献降还是另有隐情呢？”
欧阳继蔚一字一字慢慢答道：“是真心献降，没有什么隐情。”
“那你为何将乐宁郡主送出府？”
“我原本是想以身殉城，所以想把凤儿送出府，让她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那你为什么又决定投降了呢？”
“因为凤儿说，一个月后，我高唐国便要亡国了。我皇兄既然自身难保，我又何必去死。”
宇文闵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乐宁郡主怎么知道一个月后，你们高唐便要亡国？”
欧阳继蔚继续慢腾腾说道：“凤儿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被菩萨选中将要改变天下命运，所以菩萨给了她未卜先知的本领。”
宇文闵澈与何先望对视一眼，一起看向南红蔳。
南红蔳道：“他这个时候不可能说假话，这话应该是真的。”
宇文闵澈与何先望仍然不敢相信欧阳继蔚的话。“乐宁郡主还说了些什么？”宇文闵澈继续问道。
“凤儿还说，醉红楼是南盛国设在我高琥城内的钉子，若不铲除了它，凤儿出府后，便会被拐进去，遭受ling辱。”
宇文闵澈与何先望用眼睛交换着心底的惊诧，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确实是想让欧阳凤环在醉红楼里受些苦楚。难怪他们返回醉红楼时，高唐国的士兵会将醉红楼层层包围。
“乐宁郡主现在在哪？”宇文闵澈急忙问道。
“不知道。在我决定投降后，便派人接凤儿回府，可是那个院子不知道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袭击过，保护凤儿的侍卫全都死了，凤儿下落不明。”欧阳继蔚回答道。
宇文闵澈他们下午进城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身上没有佩带任何表明身份的物品，由此可证明欧阳继蔚的话是真的。
“都死了？”南红蔳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莫名地一股心酸涌上心头，那个人居然还是死了。
“既然你没有阴谋，为什么安乐王妃要在庆功宴上自尽？”何先望问道，这个问题他始终想不通。
“因为她不愿意我投降，更不愿凤儿被送入你们南盛后宫受辱，她坚持要让凤儿按原定计划逃离高琥城。而我没有找到凤儿，担心你们找我要人，而我交不出来，你们会由此怀疑我是假意投降。所以我骗她说，凤儿很安全。于是她在你们面前当众自尽，以打消你们追查凤儿的念头。”
安乐王的话让南红蔳暗暗叹息，那么一个刚烈的女人居然嫁给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男人，真是可惜了。
“醉红楼的李三娘呢？你将她关押在哪里？”宇文闵澈问道。他知道何先望一定十分关心妻子的下落，只是碍于臣子的本分，不愿意主动提及，便代他问道。
“不知道。去捉拿她的卫兵回来报，李三娘的武功十分了得，再加上龟奴钱大拼死保护，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欧阳继蔚答道。
何先望向宇文闵澈笑笑，表示对主子关心的感谢，然而心里更加不安。若是安乐王已经将李三娘关押起来，从下午到现在，安乐王要忙于献降和参加酒宴，必然没时间审询她。李三娘便是在大牢里吃些苦头，也未必会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可是现在城东正在被南盛军血洗，万一他们搜到了她，不相信她是四皇子的人，何先望简直不敢去想那将是什么样的后果。
正是因为担心妻子的安危，何先望才会怂恿宇文闵澈半夜三更来找安乐王，他必须阻止屠城。
看到故做镇定的何先望，宇文闵澈忽然心有所动，到底李三娘躲在哪呢？
该问的都已问完，三人一起退出来。
宇文闵澈看何先望暗暗递了个眼神过来，心里明白，先将南红蔳送回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何先望看见宇文闵澈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口称：“卑职该死，请殿下降罪。”
宇文闵澈唬了一跳，连忙去扶何先望，问道：“何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何先望道：“卑职万万没有想到乐宁郡主的身上居然隐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是卑职自以为是，才让她有机会逃跑，误了殿下的大事。”
宇文闵澈对欧阳凤环能否改变天下命运抱有强烈的怀疑，所以欧阳凤环逃跑这件事，宇文闵澈只是觉得有一点遗憾，还不足以对何先望的能力产生任何怀疑。见何先望如此自责，宇文闵澈连忙扶起他道：“先生一直对我说，看事不能偏听偏信。乐宁郡主改变天下命运这件事是她自己说的，怎能当真。先生放心，我决不会为此事怪罪先生。”
何先望明白，只有引起对欧阳凤环的重视，才能迫使宇文闵去阻止屠城。何先望道：“殿下还记得乐宁郡主见到南姑娘脸色大变，说南姑娘会‘草缘术’么。世上的人只知道‘花缘术’，乐宁郡主是怎么知道‘草缘术’并了解它的厉害呢？”
被何先望提醒，宇文闵澈皱起眉，若不是这次出来，南奎蓼主动找到自己，他也不知道世上有‘草缘术’这一说，看南红蔳从欧阳凤环嘴里听到‘草缘术’时一付震惊的样子，就可以知道‘草缘术’是南家秘术中的秘术，绝对不应该被外人所知。
何先望又道：“醉红楼在高琥城开了三年，一直平平安安，为什么今天会被查抄？如果乐宁郡主不是菩萨选中将要改变天下命运的人，就只能说她掌握着一个强大的情报网。殿下如果能得到她，绝对是百益而无一害。”
宇文闵澈听了忍不住点点头，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何先望道：“请殿下明日一早陪同安乐王去找二殿下，就说安乐王要将乐宁郡主献给陛下，请二殿下停止对城东的盘查，全力搜寻乐宁郡主。”
宇文闵澈迟疑地问道：“二哥对军权看得很重，他会为搜寻安乐郡主撤消自己的命令吗？”
何先望道：“殿下，二殿下的声威已经到了不可复加的地步，他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向陛下表明他的忠诚，所以他宁可失信于三军，也不会拒绝您。”
宇文闵澈点点头，道：“知道了。”他想了想，问道：“先生，你刚才说，回来再告诉我这么晚去找安乐王的理由，难道你之前便知道乐宁郡主很重要么？”
何先望犹豫了一下，露出为难的表情，道：“这个问题，请殿下恕罪。”
宇文闵澈一笑：“先生今天怎么和我如此客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宇文闵澈的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开始不快，难道何先望真的是为了他的妻子，把自己当枪在使？
何先望道：“贵妃娘娘贵体欠恙，已经有大半年了吧。”
“啊？”宇文闵澈一怔，不明白何先望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开。
何先望继续道：“娘娘的病一直没有查出来病因，御医开的方子，全部以补气养神，根本无益于娘娘的病。这半年来，陛下虽然对娘娘的恩宠未减，可是已经有下臣开始往宫里送美人了。”
何先望说得客气，实际上近几个月，南盛帝到万贵妃宫中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过来，也是来去匆匆，根本就谈不上‘恩宠’。想到母亲悲愤憔悴的脸容，何先望的话就象一个针深深扎在宇文闵澈的心上，不由喝道：“你是什么意思！”
面对宇文闵澈的震怒，何先望仍然十分平静，说道：“陛下虽然年近六旬，可身子十分康健，听说江太师的孙女已经怀有龙种，年底便要生产了。”
宇文闵澈气得直哆嗦，怒气冲冲地打断何先望的话道：“先生，你说的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你直接说，这和我们深更半夜去找安乐王有什么关系？”
何先望道：“江太师和相爷斗了几十年，因为宫里无人照应，一直处于下风。可是江妃怀上龙种的消息一经传，许多人开始讨好江太师。娘娘的病一直没有起色，朝堂上虽然有相爷撑着，殿下的日子已经大不如前。早听说乐宁郡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是安乐王一意孤行，顽抗到底，乐宁郡主是敌国郡主，自然不能留着。可安乐王既然已经归顺我南盛，乐宁郡主便是我南盛国的臣民，若将她送给陛下…”
“住口！”宇文闵澈怒斥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主意，这不是往我母妃的心口上洒盐吗？”
何先望叹道：“属下知道殿下十分孝敬贵妃娘娘，这话本不应该说。可是属下更了解贵妃娘娘对殿下的期望，只要殿下将来能够荣登大宝，比这更委屈的事情，贵妃娘娘都会视若甘饴开开心心地咽下。所以殿下不要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宇文闵澈怔了半天，闷声说道：“这话是我母妃和你说的吗？”
何先望道：“贵妃娘娘对殿下的一片关爱溢于言表，见者感动，哪里还需要特别吩咐卑职。卑职本来是想从安乐王那里打听到乐宁郡主的下落，如果在城东，就请殿下向二殿下进言，停止对城东的盘查。没有想到乐宁郡主竟然这么重要，往宫里送人的事只能暂且搁着，等找到乐宁郡主之后再另外寻找合适的人选吧。”
宇文闵澈点点头，找个女人进宫去侍侯父亲，刺激母亲，这件事让宇文闵澈想着便不舒服，还是放段时间再说吧。
宇文闵澈将注意力重新转到乐宁郡主的身上，问道：“我们打着父皇的名义寻找乐宁郡主，找到之后怎么办？难道可以不送上去吗？”
何先望道：“殿下如果不想将乐宁郡主交上去，就只能请陛下赐婚，只是不知道殿下舍得南姑娘吗？”
宇文闵澈想了想向何先望道：“这件事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只是红蔳的能力惊人，我不想失去她。”
何先望板起脸，冷冰冰说道：“殿下，如果您舍得南姑娘，等弄清楚‘草缘术’的秘密后，就杀了她吧。”
“什么！”宇文闵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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