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看看！到底是媒人啊，这话说的，面儿上多好看……

　　周芃心里琢磨着，然后也不吃了，擦干净了嘴巴看着桌上的人，这会儿可是关键时候，看刚才程澄那个为难的样儿，她可得把桌子上的人给看好了，尤其是那个李钰珍，不是小北的三姨么，不是厉害着呢么，没事儿，反正今天这事儿进行的是好是坏，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可是她至少可以控制着李钰珍别出口伤人，尤其是说一些有的没的不中听的话，她是绝对不允许的，程妈和程爸都不容易，别到最后嫁个女儿还不痛快！

　　不过，这个姓杜的媒人都已经将彩礼的数目说出来了，事情应该也就这么着了吧？

　　彩礼给一万六千八，寓意是‘一路发’……好像还行……

　　程柏东和程妈对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两人都看到了一丝惊讶，因为之前李钰香在和程妈沟通的时候，她并没有说彩礼要给一万六千八，五千和一万六千八，到底还是有些差距的，那时候程妈以为，能有一万两千八也就不错了，所以，她和程柏东便准备了相同数字的嫁妆给女儿，作为陪嫁。

　　这会儿，钱都已经用大红纸包好了，就放在他们的卧室里呢。

　　只是惊讶归惊讶，这女儿啊，还得嫁！于是程柏东笑着看了看小杜的老婆，又看了看旁边的洛锦田，略带憨厚的叹了一口气，道：

　　“我说老洛啊，兄弟知道你不容易，不过你呀，把心放肚子里，彩礼一万六千八是吧？我程柏东今天收了，但是一个月以后，我姑娘，连着今天的彩礼和我们两口子陪送的嫁妆，一定一分不少的到你们洛家！”说完，程柏东看着程澄，一仰脖子就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白酒给干了，连带着一起喝进肚子里的，除了酒之外，还有程爸的泪水。

　　实际上，程爸也不知道自己这眼眶子为什么要发热，是因为舍不得女儿么？是因为害怕女儿将来会受苦么？还是觉得有些憋屈？憋屈女儿嫁的这个人家，彩礼其实都是借的？

　　不知道，也分不清，只要程澄愿意了，索性就这么着吧，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只要她觉得幸福，他们老两口啊……就幸福！

　　洛锦田看着程爸使劲儿闭着眼睛，知道他的心里难受，自己也同样是做父亲的，在奔五的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支撑着一个家，大家里有事情了，你要跑前跑后，小家里出状况了，你更要顾左顾右，不知不觉当中，你突然发现，父母老了，儿女大了，自己的头发，也突然间白了……所以说，他能理解老程，知道他对女儿的不舍和心疼……

　　洛锦田也知道自己这个亲家实在，可是没想到他实在的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于是他也非常感性的端起杯子，陪着程爸一起干了，旁边的小杜也要随着，刚端起杯子就被自己的老婆给拦了下来。

　　本来洛锦田在来程家之前，心里挺不是个滋味儿的，觉得自己没能耐，儿子小的时候吧，没让他好好上学，反倒成了个剃头匠；儿子大了想要创业吧，他又没钱支持，令他无奈之下，远走他乡投奔亲戚；现在儿子要结婚了，他连个彩礼钱都得借！其实，人活成这样，真挺失败的！

　　可是当他看着老程如此放心的把女儿嫁给自己儿子的时候，洛锦田这颗心又突然间释怀了，程澄这么好的姑娘，小北这么孝顺的儿子，即使他已经接近五十岁了，依然能看见希望！呵！他还得等着抱孙子啊！

　　“老程！你呀，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彩礼是下聘的，既然是给程澄的，那就得让娃娃做主，对吧？”洛锦田拍着程柏东的肩膀，安慰道。

　　程柏东皱着眉，摇摇头，然后抻了抻自己的脸皮，叹道：

　　“老洛啊！这人活着啊，为了这面子真累！”

　　洛锦田知道程柏东所说的面子累指的是什么，大概就是因为他借钱过来下聘的事情，把这兄弟给弄的不好意思了，不过程爸一这么说，反倒让他更加愧疚了，于是，洛锦田忙转移话题道：

　　“我说亲家，你真就别想那么多了，我知道兄弟你现在的心情，你呀，放心好了，咱们两家的孩子啊，都是独生子，以后小北和程澄结了婚，咱就都有儿子和女儿了啊，你听我的，别那么失落了哈？那个……钰香啊，快点儿，趁着程澄这在这儿呢，把咱包的那个大红包给娃娃拿过来！”

　　程澄心里紧张的直跳，不知道为什么，这事情看起来越是顺利，她的心里就越发的没底，怎么可能呢？平时几乎所有事情都要插上一手的三姨，这会儿居然一直坐那儿连句话都没说！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诡异，太让人接受不了了啊？

　　程澄皱着眉头瞟了旁边的周芃一眼，这家伙正咬着牙签儿，不知道想什么呢，不过她这个样子，倒是让程澄安心了不少，她只要是没吃东西，基本上不会误事儿。

　　李钰香知道洛锦田说的是彩礼，便给小杜的老婆使了一个眼色，小杜的包一直在李钰珍身后，这会儿她正扶着自己老公呢，便笑着跟李钰珍道：

　　“钰珍儿，我包里有个包好的大红包，麻烦你帮忙拿出来好么？”

　　李钰珍听见小杜叫她，便转头微笑了一下，不过下一秒钟，她的凌厉的目光便看向了程澄，随后接着刚才程爸的话，说道：

　　“其实刚才程爸说的挺对的，等程澄嫁过来之后，这钱也是洛家的。呵，那我就不大明白了，既然早晚都是洛家的，为什么又偏要走这个形式呢？不觉得太刻意太在意脸面了么？”

　　李钰珍这么一开口，程澄几乎就已经在椅子上僵住了，她知道李钰珍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可也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饭桌上便立刻变的鸦雀无声了，刚才还很热络的程爸，立刻向洛锦田投去质疑的眼神，而程妈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了。

　　“钰珍……你这是……”终于，李钰香在三分钟之后才打破的沉默，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她一直以为，自己跟这个妹妹张口借钱，她又满口应承了，就说明她和程澄的矛盾已经有所缓和了，就连这次从新海回到漠其，八成也是回来帮着外甥操办婚事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么重要咯节骨眼儿上，人家程家还没发难呢，她自己的亲妹妹却像是中邪了！

　　李钰珍抬头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随后便像没事儿人一样的将小杜的背包打开，然后拿出里面的一沓子钱，略带嘲讽的说道：

　　“姐！这是我答应借给你的钱，你之前也跟程澄她爸说的一样，这钱只是走个形式对吧？现在你们形式也走完了，反正等程澄和小北结婚之后，这钱也得还给我，那不如……我现在就拿走得了，省的麻烦！”

　　说着，便欲将那一万块钱放进自己的坤包里。

　　她这话一说出来，在座的几个人就没有不变了脸色的，而脸色最差的，当数李钰香了，这话她是说过，不过这也是两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现在当众给说出来了，那事情肯定是要给搞砸了！

　　你说说，你说说，这可怎么办，这好好的一门子亲事儿，这钰珍怎么就跟吃错药了一样，愣是给搞砸了呢！这下可好，就连已经喝醉了的小杜叔叔，都已经觉察出气氛不对，从桌子底下往椅子上攀了。

　　这会儿程妈的脸上也已经挂不住了，她虽然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也扛不住这种事情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发生！刚想要撂筷子走人的时候，被洛锦田给看见了，于是他当先站起来，笑道：

　　“我说亲家母，你先别着急，我家妹子这是在开玩笑呢！”说着，便跟自己的老婆递眼神儿。虽然挺明显的，大家心里也都明镜一样，但也只能是一起看着李钰珍的反应，尤其是程妈，这会儿是真不好受，可问题是翻脸的不是洛小北的爹娘，她也只能暂时忍着这口气。

　　“钰珍，你别开玩笑了！把钱放这！”李钰香连忙过来拉自己的妹妹，希望这真的是一场玩笑。

　　“姐！你怎么想不明白这个事儿呢？人家程大哥都说了，等程澄过门儿之后，钱还是你们家的，那么，你现在还我跟一个月之后还我有什么区别？”李钰珍继续跟自己的姐姐摆着道理，那种口气和表情，好像她正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是啊！你姐是说了，这钱以后也是洛家的，可是从刚才程伯伯说把这个大红包给程澄开始，这钱就不是你们洛家的了，也就是说，这位阿姨，你要是想拿走这一万块钱的话，应该先问问程澄！对吧？洛伯伯？”周芃嘴里叼着牙签儿，瞄了洛锦田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挑衅的看着李钰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