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啸西窗 第二十七章 血海深仇自此始
作者:千麦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有官兵欲上前来拖她,被她怒喝道:“你们滚开!”旁边有个佩着金刀的大胡子首领,看起来像是个将军,上官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仍然先行了一礼,然后向他质问道:“你们抄家归抄家,我父兄究竟犯了何罪?为何押走他们?”将领撇了撇嘴:“吕相有令,犯官上官明安自被先帝削职以后,心生怨恨,疑买通宫人投毒害死先帝,其罪不可恕,即刻起押至刑部,听候发落。其子连罪,一并押解!”

  上官家咬着牙道:“吕相的话莫非已成圣旨了么?”

  “……根据大周律法,皇帝驾崩,新君尚未登基,丞相便可暂代君职,履行朝廷日常事务。”

  “日常事务包括陷害无辜?!”上官玉上前了两步,语气变得冰冷:“如若我父兄涉嫌弑君,那么敢问罪证何在?!”

  “如今……如今只是审案阶段,罪证怎可随便示人?”

  “既无证物,凭什么带走?——难道,你们的吕相想来个屈打成招?”

  “你……你不要胡搅蛮缠!”大胡子被逼问得准备拔刀,“上官玉!你不要以为有太子殿下护着你,我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实话告诉你,不带走你是经吕相特意吩咐过,否则,你看我手中这把刀长不长眼?!”

  “是吗?”上官玉横眼望着大胡子,“你既知道有太子殿下护着我,又哪来的狗胆带走我父兄?!莫非,堂堂一个即将登基的太子,其权威还不如一个才上任不足三月的区区臣子?!我竟不知,如今这大周国,究竟是君大还是臣大了?!”

  大胡子显然被她的话给震住,回头看了看别的将领,一时也拿来她无可奈何。上官玉回头扫了扫堵在门口的人群,忽然发现吕新棠正藏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向内张望,本欲追上去,又恐这里失了阵脚,便又停住了步。

  “押走!”

  上官玉闻声慌乱地回头一看,那大胡子居然趁着她分神的当口,命士兵抢得了先机,正押着上官明安等三人往门口走去!在他们的推搡下,上官明安踉跄地拖着步子,清宇和清扬则满脸的愤恨,不停用胳膊对抗着凶狠的士兵!

  “爹!哥哥!……”上官玉慌了神,急忙举步跟了上去:“爹!爹!……”她几个大踏步追上了队伍,拖住上官明安的衣角,死死不肯放开。一个不慎,她被裙摆绊倒在地,她扶着上官明安身上的枷锁站了起来,上官明安流泪看着她道:“玉儿……你一个人……要当心啊……”

  上官玉一见他落下的眼泪,顿时拼命地摇起了头,也将蓄了满眼的泪水挥洒在空中:“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

  “玉儿!回去吧……”清宇在后头看见这样子,也哽咽了。上官玉望了望他,放开上官明安,含泪走了过去:“哥哥……”清宇撇开脸,仍是道:“回屋去吧!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会有事的……”

  旁边的将士又上来拦阻,上官玉收住哭声,转而怒声喝道:“你们再要阻拦,我今日便偏不让开!”先前的大胡子上前来了,朝她抱了抱拳道:“上官小姐,在下等也是有命在身,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小姐谅解。此番带上官老爷及二位公子回去也是做做例行调查,录录供词,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自然会还老爷和公子的清白,并将恭敬恭敬送他们回府……”

  上官玉不由冷笑:“有这么简单?”双手仍是抓得铁紧。大胡子声音陡地大了些:“小姐能配合些当然是最好,如若不配合……”

  “不配合又怎样?!”她怒目而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大胡子伸手就将她推dao在地,径直跨过她身前,亲手拖着清宇的胳膊领着队伍大步出了门口。

  “爹!哥哥!”

  上官玉失声尖叫,才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后面赶上来的人群给再次撞翻,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了地面,拥挤的人群下方,充斥着她满含悲愤的声音。

  “爹……”她绝望地趴在地上痛哭,身后的仆人涌上来将她扶起,她甩开他们追着已上了大街的押解队伍,一路哭喊。而才出了大门,却又被余下的士兵拖住,上官玉不顾大街两旁已聚集了海量的围观百姓,回身对着士兵们就是一阵痛踢,几近歇斯底里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恨。

  士兵们唤来了流烟,流烟抱住她,泣不成声地道:“小姐……咱们回去吧……”上官玉悲伤地望着囚车消失的方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才一停手,瘫软的身子就无力地倒向流烟的怀中。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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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已是晚上。

  流烟守着在床头,仍在低声垂泣。上官玉很快恢复了意识,支起身子道:“外头怎么样了?”流烟抬头一愣,见状起身:“小姐醒了?”上官玉焦急地抓住她的胳膊:“你快说,到底怎么样了?”流烟又哭道:“刚才刑部差官送了判书来,说老爷和少爷都已经被打入了刑部大牢……至于如何处置,还得由姓吕的决定。”

  她颓败地靠在枕上,半晌未曾言语。流烟劝道:“小姐一日都未曾进食,萝逸熬了米粥,且用些吧!”她一把推开:“不要。”流烟知她性子,见她推辞,便不再多话。

  “府里的家仆呢?”上官玉问。流烟指着外头:“都在外头候着呢!如今府里只剩小姐了,所以还请小姐一定要保重身子,不然大家可都、可都……没法活了……”说着,她又低泣起来。

  上官玉叹了口气,吩咐道:“让大家都散了吧。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

  流烟依言起身,开门走了出去。上官玉呆望着帐顶,脑中如同浆糊一片。萝逸推门进来,端了碗汤在她身旁坐下,“小姐,也许过两日太子一回京,老爷就被放回来了……”上官玉缓缓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萝逸又道:“太子对小姐的情意,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若知道此事,必不会放任姓吕的如此作为!”

  上官玉叹息了一声,仍是不语。

  萝逸不再做声。流烟推门进来,神色怪怪地道:“小姐,十四公主来了。”

  ——李婉仪?她怎么来了?

  上官玉迟疑了一下,说道:“请她进来吧。”

  流烟把李婉仪引了进来,李婉仪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回避。

  “十四公主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呀!”上官玉淡淡说道。李婉仪面无表情,径直在床头坐下。“我来看看,以往大周国的第一千金小姐,今时今日竟成了什么样子了?”

  上官玉扬了扬唇,说道:“如今这样子,可还曾入眼?”

  李婉仪微哼道:“倒还从容如常,竟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哦?那公主想像中,我又该是什么样子呢?”“丧家之犬的样子!”她毫不客气地道。上官玉却仍一派淡然:“多谢,上官玉如今虽然落魄,但所幸陋舍尚存。”“那是人家吕新棠手下留情!”李婉仪冷眼望了望她,很大方地继续打击道。

  上官玉仍不介意:“是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公主大驾前来,上官家仍有粗椅一张,供公主落座。”

  李婉仪横了她一眼,竖眉说道:“早知道你这把嘴还这么利,我可就不来了!”上官玉朝天呵呵笑了一声,道:“那么公主所为何事?”

  李婉仪呷了口茶,道:“你可知道你们家今日为何会遭此一劫?”

  上官玉抬了抬眼皮:“为何?”

  李婉仪从怀中掏出一物来:“你可认得这个?”上官玉定睛一看,却是件寻常的玉佩。“这有什么稀奇?”

  李婉仪冷笑一声,嗔道:“我料你也不知道!——这块玉佩,是吕新棠的近侍所用之物,却是我从雪妃房中发现的!”

  上官玉轻蹙了眉:“你怎么知道?”李婉仪扬起下巴来:“吕新棠的这名近侍周明,与我宫中的侍卫周毅是兄弟,他来我宫中找周毅的时候,我曾在他腰间见到过。”“那又如何?”上官玉不以为然地,“这种玉佩满街都是,不一定就是他所有。”

  “说你不懂就是不懂!”李婉仪没好气地道:“这上头的络子是用宫中的锦丝打编而成,跟周明身上用的一模一样,而且自从我去雪妃处串门,在她卧房门槛下捡到了这枚玉佩之后,周明的身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它!你说,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有别的解释么?”

  上官玉将眉蹙紧了些:“你是说雪妃与吕新棠的侍卫有染?”李婉仪瞪着她道:“我是说除了有染之外,只怕还有别的内幕!”“——比如?”“比如……你父亲下马的事。”

  她顿了顿,又道:“想你父亲为相二十年,深得我父皇的宠信,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因吕新棠的一番指控落下马来,势必还有别的人进了谗言才得以至此。可是你想想,那阵子除了夜夜专宠的雪妃,还有谁能有这本事呢?所以我想,雪妃定是考虑到自己出身低贱,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才看中了吕新棠的势力,跟他们搞到了一起。——而且我猜测,”说到这里,李婉仪恨恨地咬了咬牙:“她跟吕新棠之间,只怕也已做下了那苟且之事!”

  上官玉怔怔地望着她,半晌不能言语。李婉仪又回头朝她哼道:“别怪我没告诉你,上回你从雪妃那里出来,在宫门口被吕新棠截住的事,其实也是雪妃暗中派人去送信的。”“……可她明明是被我爹赎回来的!”“这天下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么?”李婉仪一脸鄙夷地道:“尤其是那宫里头,永远有着你所想像不到的阴谋与丑恶!”

  “可是,吕新棠为何要将上官家逼上绝路?”上官玉一直不解。“那就不清楚了!只怕从前你爹为官时得罪了他不少,所以他如今挟私报复。”“不对!我爹不是那种人,就算曾跟他作过对,但也不会长期针对他!”

  李婉仪听完,语带嘲弄地看着她:“你爹只会贪赃敛财是吧?”

  上官玉皱眉回瞪她,明知她蓄意但也无话可说,于是再问道:“那先帝的死呢?究竟有眉目没有?”

  李婉仪脸上立时涌上一股哀伤,语气低沉地道:“凶手抓到了,只是承乾宫一名新进的小宫女。那宫女一口咬定是你父亲携恨所为,所以吕新棠才借机抄了你的家。”上官玉眼神忽地闪了闪,问道:“那宫女现在何处?”“也在刑部大牢。”

  “哦……”上官玉不经意地点着头,回头看了看李婉仪,又疑惑地道:“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李婉仪冷冷说道:“你怕我害你?”

  “不,”上官玉抬头看着她,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我是感激你。”

  “我可不是平白无故这么做的!”李婉仪翘起下巴,转过头道:“我也是因恨着那狐媚女人品行不端,作乱宫闱,才赶来告诉你。你可别拿我当什么好人!”

  上官玉微微一笑,坦然道:“不论怎样,我都要感谢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自当效力。”

  “你能效什么力?”李婉仪冷哼一声,然后骄傲地跨出了房门。

  上官玉复靠在枕上,看着门外微微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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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李骄阳一大早进来的时候,上官玉张口便问。昨夜李婉仪走了以后,李骄阳也来了,既然有着当刑部尚书的爹,上官玉便嘱她密切关注上官明安和清宇清扬的一切动向。

  李骄阳一听她问这个,脸色刷地变白了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流烟。流烟也避着她的目光。上官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追问道:“到底怎么样,你们快点说!”见她们都不动,又朝李骄阳扬了扬下巴:“——你来告诉我。”李骄阳嗫嚅着站起来,半天也没有挤出来一个字。上官玉只好对着流烟:“你说!”

  流烟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小姐……老爷他……老爷他……被狱卒绞死在狱中了……”

  ——被、绞、死?

  “小姐?!……”

  上官玉顿时眼前一阵眩晕,脑中“轰”地一声如遭雷击,跟着心头一阵热潮上涌,张口就喷出一大口滚热粘稠的液体来,鲜血将她的衣衫和地面染得一片通红,看上去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玉儿!玉儿……”

  李骄阳哭了。上官玉透过眼帘的模糊,隐约见到她紧搂了自己,慌乱得不知所措。而流烟在大喊着叫大夫,萝逸在匆忙地奔跑,但是她自己,脑子好空洞好空洞,目光找不到焦点,躯体也感觉不到冷暖。

  上官明安死了……他死了!!她绝望地看着穿外,仿佛灵魂出了窍。

  萝逸跪在她脚下,哀痛欲绝:“小姐,您要保重啊……”上官玉极力克制住胸口的又一阵热潮,低头望了望她,无力地问道:“少爷们呢?”

  “少爷……少爷……今日一早,已经被发配往边关了……”

  上官玉定定地望着她好半晌,眼前忽然一片模糊,李骄阳试试唤了唤她,她却忽然古怪地扭曲着脸庞,朝天一阵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