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营四周被围栏围了起来，将士们都在围栏以内的地方习军或歇息。上官玉仍作男子装扮，指着围栏外头的山坡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山坡上长满了野草，草尖在初冬的寒风里瑟瑟发抖。她随手捋了一朵蒲公英，朝空中吹了吹，蒲公英的绒毛便往四处飞散开来。

　　上官玉回头朝有些发怔的林副将笑了笑：“东欧军的大帐在什么方向？”

　　他红了红脸，指着西南方向以外的一片白色物道：“就是那里——那里本是我们的总帐，前日我们与他们交战，被他们逼退到了这里。”上官玉定睛望着那片看起来只有丁点大的营帐，呆立了半晌无语。

　　从山坡上回来后我就回了营房睡觉，一直呆到日落时分才起来。冬天的太阳下山得早，而且天黑得也快。晚膳后清宇来房里坐了坐，便又回去了。

　　上官玉静躺到夜半时分，又悄悄穿衣起床，摸到马厩里牵了马，趁着四周悄无声音，跨马就往围栏外而去。

　　“什么人？！”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喝问声，把她吓了一大跳。那人举着火把朝她脸上照来，“是你？！”

　　上官玉一看，竟是日间陪她出去的林副将，当下便安了安心。林副将皱眉道：“三公子，这么晚了，您这是上哪去？”

　　上官玉咧了咧嘴角：“我睡不着，想出去骑骑马，请打开门吧。”

　　“……公子还是回去吧，夜深了，出去不安全。”

　　“无妨，我只在周围转转。一会儿便回来。”她语辞恳切地说完，又微微朝他笑了笑：“林将军不必担心，我不会走远的。”

　　林副将犹豫了良久，才道：“要不卑职唤几个随从跟你一块儿去吧！”上官玉笑意渐深：“人多了就没意思了，我是因为情绪郁闷才想去转转的，有人在旁边岂不讨厌？”

　　林副将最后抿了抿嘴，为难地开了门，“好吧。不过公子一定要注意安全。”

　　“多谢！”

　　门一大开，上官玉就一扬鞭狂奔了出去。没一会儿，周军大帐便已被我远远抛在后头。她站在山坡顶上，勒马回头看了看凋寂的周营，含泪低语：“哥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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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来者何人？！”

　　跑了约一个多时辰过后，上官玉勒马停在一座高大的营帐之前，抬眼望着门前高挂着的一个大大的“安”字，她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喂！你是什么人？！”

　　守门的侍卫执刀围了上来。上官玉睥睨地垂眼瞧着他们，问道：“安玄真呢？”“你——你竟敢直呼我们王爷的名讳？你不要命了！”她冷哼一声，把头撇开，“叫安玄真出来！就说上官玉来了！”

　　“谁在那儿嚷嚷？”帐里忽然走出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高大男子。那侍卫一见他，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王……”那男人伸手止住他的话头，抬眼望着马背上的上官玉，“你是何人？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安玄真呢？叫他出来！”上官玉半点也不带含糊地。

　　“你找安玄真？”那男人背着手走下了台阶，“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找他自然有事，你若不愿去叫他，便任我在这里等，不要管我。”她紧盯着大帐，就等安十三一出来便策马冲上去。

　　“这么说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我有些不耐地瞪着那男人，瞪完又移开了目光。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他忽地客气起来，还朝她拱了拱手。

　　上官玉眼皮也没抬地：“上官玉。”

　　“哦？阁下莫非就是传说中京城上官家的那位三小姐？”他眼神忽地一闪，身子也往前倾了倾。

　　“不行？”

　　“不！——当然行！”上官玉摸了摸下巴，又搓了搓手，原地踱了几步后道：“那……既然上官小姐不远千里来此，不如进帐喝杯茶暖暖身子？”

　　“你是什么人？”她鄙夷地瞧着他。

　　“我……我是安玄真身边的人。”

　　“叫安玄真出来！”

　　“这个……他出去了，最快也要明日一早才能回来。”

　　“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到他出现为止！”

　　“……上官小姐这又是何必呢？莫非小姐怕我暗算你不成？”

　　“不。”上官玉轻轻吐词：“我只是不想与强盗同处一室。”

　　“……”

　　那男人见劝她不动，便转身进去了。而她就这样坐在马上，一直在外头呆了一夜，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远处才出现了狂奔而来的两人两骑。

　　“玉儿！”上官玉抬起疲惫的脸，看向来人，——是他，是安十三。

　　他跨下马来，一把把上官玉也抱下了马。“怎么这么傻？在外头冻了一夜！青槐——快拿热茶来！”安十三解下斗篷，把冻冰了的上官玉包在里头，又连着斗篷一同将她抱在怀里。

　　“安十三，我是来找你的……”

　　他执着水壶的手顿了顿，而后在她头顶叹息着：“我知道……”他将水壶往后一抛，接着打横抱起她进了大帐旁的一顶黄顶营房，进了屋，又将她平放在一张铺着锦被的床榻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上官玉一把紧握住他的手：“安十三！——”他蓦地回头，一双眼直直地望向她眼窝深处。“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睡醒再说。”

　　上官玉咬着下唇拼命摇头：“十三，你带我去见你们的皇帝！他不是指定要我和亲吗？大周皇帝虽然失信于他，但是现在我自己来了！请他不要再侵占我的国家……”

　　“玉儿！”安十三忽地睁大了眼睛，“你是偷跑出来的？”

　　上官玉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哽咽道：“你别管我是怎么出来的，求求你，求带我进东欧皇宫，把我交给你们的皇帝吧！上官玉无论生死，只要能保得大周皇室平安，保得皇上平安，其它便别无所谓了！”

　　“你！”他忽地站了起来，气闷地来回踱着步子。上官玉撑着床板坐起来，再度央求他道：“安十三，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就当帮帮我，也帮帮整个大周的黎民百姓……”

　　安十三闻言停住脚步，一张脸变得铁青，“你肩上的齿印不在了么？”上官玉下意识地按住了肩膀，张大了眼睛瞪着他。他缓缓走过来，伸手在她肩头按了一按，正当她惊恐之间，他又叹息起来：“玉儿，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上官玉失声道。

　　“因为……因为我不想把你交给别的男人。”

　　“你怎么这么自私！”上官玉竭力吼道，“你知不知道那些无家可归的大周百姓有多凄惨？你知不知道我二哥在押粮的路上已惨死在你们的刀下？如果战争再不停止，说不定我也会死于战乱之中？——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人性！……”

　　“不！你不会死的。”安十三背对着她道：“你二哥的死我感到很抱歉，但这的确不是我有意为之，杀他的那名士官回来后就已被我亲手处死——玉儿，我决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我死，我也决不会让你死。”

　　上官玉绝望地望着地面，脸上哀哭不止。————————————————

　　“吕新棠呢？”

　　安十三出了帐后，上官玉在营房外截住了牵着马的青槐。青槐看了看我，躬身道：“小姐，您还是去问公子吧。”她抽出他腰间的弯刀，架在他脖子上：“快说！”青槐一动也不动地：“您就算杀了属下，属下也不会说。”

　　上官玉见他果真不怕，便咬了咬牙，忿然将刀撇在了地上。

　　“把马给我。”走了两步，她又回头道。青板仍是有些迟疑，上官玉便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缰绳，抬腿跨了上去。“驾——”

　　才出到围栏外，就碰上一辆大马车驶了进来。她下意识地把缰绳一拉，让开了路。那马车忽地在她身前停住，帘子撩开，从里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上官玉？！”那女子惊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