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满腹不悦,自觉在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身边呆一刻,都是一种折磨。不过想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是在这个国家的屋檐下?南湘心里想着,最好他来得快,觉得沈家索然无味,就更快快的走。萧蘅离不时瞧瞧南湘的神色,已经察觉出这个年轻人表面的顺从下,藏着满腹的不懈与埋怨。但他是文人,萧蘅离明白,即便他并不把文人种种当回事情,可是,骨子里永远摆脱不掉那愤世嫉俗的坏毛病。走过一片庭院。前面是一个圈湖,平静的湖面上波光涟漪,院落深深的阑影倒映在湖面上,或明或暗地在镜面上工笔重彩。萧蘅离不觉赞叹,沈家商贾之家,却有这样儒雅深沉的情调。连萧统都感觉出了,为何,沈家会是沈家,在沉沉浮浮的时局变革中,这一家子,稳坐了商家的泰山北斗。萧统瞧着垂首跟在后面发呆的南湘,不觉一笑,这样的家,也生出了一股青烟出来,商人与文人,出来这儿子,日后,还商得起来吗?
他呵呵笑了一阵子,惊到了一旁的沈老爷子,老爷子受罪得不行,哈着要,大气不敢出一下:“皇上....”
“要我说,这园子是不错,也只有这样的环境,生养得出南湘那样的俊才。”
“啊,皇上过誉了,其实南湘不过是会写几笔文章而已,若说想法,他倒没有,是个空架子而已。”
“老爷子不用多说,他的文章,朕都看过,公子有多少分量,我很清楚。”
说着话,行驾进来一处大院子,不少的人已经跪在了院子中,此处专门给皇帝休息,萧统进去,在首席上坐下,贵妃陪坐一边。萧蘅离则在二首落座,摇着折扇,瞧了一眼外面跪着的人们。
“沈老爷也请坐吧。”萧统说。
“是。”
老爷子落座,但萧统执意不提也要南湘落座。于是南湘也不稀罕,站在爹爹身边,垂手立着,瞧着自己的鞋子上粘了一块草叶。这时候太监才叫儒士们分着身份轻重进来进谏,萧统对他们十分客气,问寒问暖,好话更说了不少,搞得人人忙着谢恩。南湘听着那些不咸不淡的废话从自己的左边耳朵进去,右边耳朵出去,全然不过心思。但是也瞧见了萧蘅离瞧着自己出神,他则玩心突起,目不转睛的跟他对视,谁料萧蘅离心无尘埃,仍是目不转睛瞧着,更不知道他心里动的什么心思,倒是南湘转了眼光,不再瞧他。萧蘅离也就别过来头,微微一笑,合上来手里的扇子,放在桌面上。他心想,恐怕这孩子要想安然活着,要到他的门下报个到才成立,入了二王府的门,他才有资格保保他,只是关键,不晓得这位公子哥肯不肯当真为他效力呢?
南湘全无权利之心,只想着跟晓峰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孝敬父亲,赡养母亲,什么仕途名利成就,他老早抛掷脑后了。但是听那萧统口口声声,全要拉他跳火坑。南湘一点看不上这位皇帝陛下,也不怕他,只是不晓得为什么,竟然会一些怕下首的这位二王爷。总觉得这而王爷想块棉布一样,十分吸水,更叫人对他没有脾气。
屋子里终于剩下了几个声名远播的名流之士,萧统也把话头转到了南湘的身上。
“沈公子请坐吧。”
“是。”南湘则坐了。
萧统说:“我这次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瞧瞧这位在京城声名远播的沈家公子。你们不晓得,恐怕连沈公子自己都不晓得,如果此时他到京城走一遭,不晓得多少名门望族,想着把自己家的女孩嫁了他呢。”他玩味了一会自己的话,瞧着众人的精神都打起来,才又接着说:“当年沈公子写了一本奇书,细腻记载了前朝宫廷内外的腐朽琐碎事情,不但写的丝丝入扣,深挖了前朝的病垢,更是写的文采风liu神韵绮丽。想必那本书,在场诸位也没什么话说吧?”
“是,我等都看过,赞叹不已,自愧不如!沈公子当世奇才,俊才。”
萧统笑道:“最主要,是在当时,沈公子作为当朝之人,敢写当朝之事,才最可贵,值得敬佩。”
“是,皇上说的是,公子一身傲骨清奇。”
南湘就听着,怎么也没觉得自己伟大在什么地方,当年人人说他不识时务,如今人人说他傲骨清奇。南湘觉得真是好笑,手指玩着茶杯,其实,他甚至想不起,当年自己究竟写了些什么了。
萧统说:“所以朕已经命人将那书翻印了万本,在京城,官僚们相互赠送,已经成了一件美谈了。你们也当效仿才成呀。”
“是,我等一定好好揣摩书中的意境。”
南湘差点笑出声来,什么意境,哪里有什么意境。
萧统于是说:“朕已经决定,要沈公子做当今天下文人的楷模,朕生动地一个皇子,会在太庙,正二八经拜了沈公子做老师。”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其实这人里瞧不上当今王朝的大有人在,他们也是出于无奈顺从,但是真叫他们完全的抛弃忠孝的想法,倒不那么容易,更何况,沈南湘年幼无知,不过是当年出于无知写了本无知的书,做了萧家的狗腿子而已。如今竟然要这样一个人,当天下人都典范?他们表面欣喜,内心多少鄙夷,瞧着那桀骜不驯的公子哥,更不顺眼。
南湘唰的站起来,在萧统面前跪下,“皇上,小人实在无德无能,怎么敢受皇上这样大的恩典?再说,小人病例一段时间,很多的东西,就是想,也想不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