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十日过去了,距离过年还有三天。
三日前,天朝四皇子萧璃登基,在昊天殿举行祭天仪式。人山人海,举国同庆,声势浩大。
自慕尘堂开业,轻尘以及慕尘堂五位大夫整日昏天暗地的问诊。忙了将近十日,才勉强把天京城上门求医的老百姓都一一诊治。到今日,才勉强清净了。轻尘十日来没有好好休息一下,想着再过几日就是过年了,若是那些老百姓的病早日治好了,也能过个好年了。
夜鸢、韩肃也忙的昏天暗地,抓药,煎药,伺候前来就诊的老百姓。若不是身子强健,这十日下来,不得瘦一大圈?
所以医馆刚一清净下来,两人都各自回自己的房间补眠去了。好好犒劳下自己这段日子的睡眠。
轻尘在塔上的最高层,她接待的病人都是各种的疑难杂症,下面的大夫束手无策,才会让她出手医治。
因为病人大半的减少,所以很多人都回去休息。现在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只有轻尘一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前。一个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到,然后一遍遍回荡盘旋。
十日了。她没有一点关于苏慕的消息。玄冥也从未再送信给她。他也没有给她一个解释。
当日在醉轩楼,似乎只是梦一场。而当她无意中探听到,名动帝京的柳琵琶当晚就为自己赎身,听说是跟了年轻的国士大人。
轻尘轻笑,自己其实对这个消息根本不相信,他从来都不会搭理别的女人。却又找不到不让自己不相信的理由。因为那天,他对柳琵琶另眼相看,还夸她身子妙曼,应该舞姿倾城。
轻尘不停的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回忆就不会入侵她的脑海,就不会想起这些传言,就不会想起,当初的情景。
可是现在,脑海只是停顿这么一小会,思绪就被扯乱。奔腾不息的游离着,想着,如今他在干吗?那个绝色的女子,是不是一如当初,痴情的为他弹着琵琶,弹着另一首思帝乡。
夜色终于降临,轻尘回到住所,依旧是冷清的寂静。依旧是空虚的寂寞。
月色高悬,轻尘找出一壶酒,慢慢渡步到了后院,她这是第二次喝酒,并不喜欢酒味,却还是带着一壶酒。
后庭中有一个亭子,亭子临水建立,塘边有几株梅树,傲然的被月光照射,散发出幽幽的冷光。空气中满是梅花冷香,一如,某个人身上的味道。
轻尘摆好酒盏,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慢慢执壶,满上一杯,清澈的水面上不自觉浮现出一副画,那是去年,她和他在御花园偏僻的亭中,他用行云流水的姿势弹着悦耳的,她伏在石台上静静的听。
他淡漠的说着关切的话。
他云淡风轻的微笑。
他略显诧异的眼神。
他突然悲凉的调子。
轻尘手微微一抖,酒盏中的画面慢慢变的模糊,然后激荡成一小圈小圈的涟漪。
慢慢饮下手中的酒,声音越渐凄清。
“酌酒独饮空凭祭,一盏相思人如画,凭栏望江听流水,何人伴我数落花。”
继续满上一杯,慢慢品着壶中的酒,任思念疯长。
一株梅树下,一袭白衣耀眼。
苏言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同样白衣白裙的女子,眼神悲凉安静。
“原来爱情里是没有先来后到的。尘儿,我彻底失去你了是吗?”低低的声音泯没在满是梅花的枝桠下。
“砰!”
突然的一声巨响,轻尘和苏言同时一惊。循着声音靠近。
灯光照耀下,一个红衣女子虚弱的伏在地上。柔顺的头发被月光照的格外黑亮。
“玄汐?”
轻尘认出地上躺着的正是苏慕的二护法,玄汐。轻尘立即上前查看她的身体。还好,只是太疲倦,导致体力不支。
轻尘疑惑,她很清楚玄汐的身手。能让玄汐体力不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言看到玄汐的一瞬间,表情立即凝重起来。一把把玄汐抱回房间,立即让她服下药。然后静静的在房中等玄汐醒来。
轻尘也随之静静的等在房中,视线一直盯着不自在的苏言,直觉告诉她,肯定发生了大事。
受不了轻尘的目光,苏言偏头,犹疑的道:“尘儿,有件事,本不该由我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不得不告诉你到了。”
苏言侧着头,不敢直视轻尘。
轻尘忐忑的等着下文......。
“咳咳....”
玄汐的咳嗽声打断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她幽幽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苏言和轻尘,立即挣扎着坐起来,对着轻尘爬去,声音刚一出口,声音就哽咽着,断断续续,透着悲凉:“轻尘公子,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救救我家公子......”
“公子?”“苏慕?”
轻尘一时怔在原地。
“我求求你,轻尘公子,快去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
玄汐泣声泪下。她私自从荆州城跑出来,还差点被发现,然后不眠不休的赶路,原本要五天的路程她缩短了一半,一路上不知道累死了多少匹马,一路上没有停下休息一分钟,心中总是催促着自己,跑快点,跑快点,公子等不及了。公子就快等不及了。
自她的公子出事以来,她整整四天没有合眼。完全是用强大的意念支撑着自己走过来。她一路上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如今,看到自己终于站在轻尘公子的面前,想着当今天下唯一能救公子的人就站在她的身边,她的意志力突然完全瓦解,只想放肆的宣泄自己的感情,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祈求她面前的人能救他的公子。
“快死了?”轻尘脑子顿时空蒙一片。玄汐说:“苏慕,快死了?”
“你别急,先说说是怎么回事?”苏言冷静的问道。
玄汐抹干净脸上的眼泪,紧紧的看着轻尘,一一道来:
“十日前,我们随公子前往荆州抗瘟疫。刚一到荆州,公子就得到情报,此次瘟疫前所未有的严重,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病况。瘟疫才出现五日,感染瘟疫的人数已经达到一千多人。而且,感染的人数还在不停的上升。公子怕瘟疫更加严重,就铤而走险,以身试药。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他体内还中了一种毒,就这样,两种毒性相冲,公子现在昏迷不醒。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我一时没了主意,就私自跑出来,我求求你,轻尘公子。轻尘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玄汐说到最后,扯着轻尘的衣角,伏在床上磕起头来。一声比一声悲恸。
“十日前?瘟疫?中毒?昏迷不醒?一天比一天严重?”
一个个字眼不停的闪现在轻尘的眼前。轻尘心头一酸,如水一般的眸子更加氤氲如雾。
他早就知道出了瘟疫,而且他还知道他要去荆州治瘟疫,可是他不告诉她。
他也或许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可是,他还是不告诉她。
他现在昏迷不醒,他也不派人来告诉她。
他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她更是完全不知情。
可是,他不说,是因为他不想连累她吧?
轻尘身子一轻,高高悬起的心突然重重落下。
苏慕,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我说,我会陪着你,荣辱与共,生死相随。为什么,却还要丢下我.......。
“轻尘公子,你快救救我家公子,我求求你了,现在只要你能救我家公子了。”
玄汐一声声哀求着,梨花带泪的娇容闪着不可忽视的决绝,似乎若是轻尘不答应,她就准备长跪不起。
轻尘垂下眼眸,慢慢拿出袖中精致的天蚕手套,在苏言无可奈何的眼光下慢慢戴上。
“夜鸢,韩肃。”
清清淡淡的话语声响起,似是携带起一股磅礴的威压,然后消散在天地之中。
室内更静了。明亮的灯光照在轻尘的银色面具上,即使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可是那眸中闪耀着的灼热情感轻易的就让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玄汐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刻的轻尘,果断决绝,雍容大气,天人之姿,如凤降临。
“夜鸢准备行李,马上出发前往荆州。”
“韩肃,你立即购买一批绢丝回来。注意要透气一点的,而且必须渗透性强。”
“表哥,我借你的药室一用,我现在就要配药。”
“是!”
“.....好。”